過了一陣,一口老血被江晝吟咽了回去。
然後他一抬頭,看到了杵在床邊的兩尊“大神”。
“去練功吧。”江晝吟低聲,他面色慘白得不像話,獨獨氣息閑適,好似剛才經歷的事情毫不起眼,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袍,這才發現料子觸手升溫,華光盈盈。
江晝吟不知道傅醒幽是何時將他的法袍披在自己身上。
傅醒幽緊盯著江晝吟:“還好嗎?”
“挺好的。”江晝吟淡笑:“你這法袍挺擋風,師尊用用。”
傅醒幽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這是試探,傅醒幽是個“領地意識”非常強的人,這幾乎是天才的通病,如果他願意將自己的東西拿出來分享,就說明他接受了對方,或者在接受的路上,江晝吟頓時心中有數,至少傅醒幽對他略有敬重,而不是一開始那般瞧不上。
江晝吟喝了慕洗風遞來的水,靠在軟枕上沉沉睡著,實則宿在神魂中,盤腿而坐,調動四周靈氣修複這具身體。
但落在傅醒幽跟慕洗風眼中,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繁雲山後,傅醒幽利落收劍而立,轉頭看向已經滿頭大汗,卻沒有任何停下來意思的慕洗風,修真界瑰麗絢爛的背後,是一套“強者為尊”的殘酷法則,楚河翎登門冒犯,可即便說出去,又有誰能替他們說一句公道話?不過輕拿輕放,無波無瀾,而慕洗風不要這樣,他暗自告訴自己事不過三,他會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不再讓師尊受累。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這年第一場落雪後,傅醒幽結丹了,年僅十六,饒是江晝吟知曉他天賦異稟,乃不世出的天才,也稍微震驚了一把。
“宿主,他幾乎是咱們經歷的所有修真世界中,修煉速度最快的,開掛類選手。”系統的電子音帶著幾分困倦,不用接受任務,他簡直把自己活成了廢物。
江晝吟白衣青袍,站在竹屋門口看著天降異象。
修真者最重要的莫過於丹田內的那顆金丹,而此刻傅醒幽盤腿端坐於一處山峰上,頭頂烏雲交匯成一個駭人的漩渦,其中電閃雷鳴,轟轟聲震人心魂,而更令人驚歎的是黑雲四周環繞著大片緋色彩霞,這是大吉之兆,天劫是天劫,天選是天選,傅醒幽兩不耽誤。
就在這時幾道流光倏然飛來,落地後赫然是掌門陸終然,肖正仙尊跟三位長老,之後又陸陸續續趕到些人,皆瞠目結舌看著高處的傅醒幽,神色各不相同,楚河翎跟江粟也在其中,眼中多的是震驚跟欣羨,此等資質,若是不夭折,名震六界不過是時間問題,而陸終然拚了這條命都不會讓傅醒幽有任何差池。
“晝吟。”陸終然看向靠在門口的人:“怎麽這麽快……”
“天才。”江晝吟淡淡評價,閑庭信步般朝著陸終然走來,他看著性子最為和善的萬書長老在納戒中掏啊掏的,忍不住說:“不必了,金丹雷劫還是醒幽自己熬過去比較好。”
大門派會為富有資質的弟子準備各種階段所需的東西,包括渡劫,但江晝吟卻一直不讚同憑外物渡劫,違逆天道,總有隱患。
“哼!”蘊寶長老身量高腦袋大,聞言怒目圓睜,“我看你就是不想讓傅醒幽平安下來,此子跟你簡直浪費!”
“蘊寶!”陸終然厲聲:“若非晝吟盡心盡力,傅醒幽怎麽會修為進展如此飛速?”
一直未開口的肖正清清冷冷:“晝吟仙君不是說了嗎?傅醒幽是個天才。”言下之意,人家靠的是天賦,就江晝吟這個半吊子能教出什麽東西來?
陸終然一時啞然,他對肖正尚有幾分敬重,再者這話深度剖析也沒毛病,江晝吟幾斤幾兩眾人再清楚不過。
“宿主,你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系統正忙著看每個人的心理活動,覺得太有意思了。
江晝吟輕咳兩聲並不反駁,他揣著手看傅醒幽渡劫,正好傅醒幽也忽然睜眼望來,他視旁人如無物,視線跟江晝吟的精準對上,莫名的,江晝吟有種被抓包的心虛,他好像忘了件什麽事……不等江晝吟想清楚,傅醒幽一揮手,一抹黑霧飛來,直接撲進江晝吟懷中,是那件很能擋風的法袍。彡彡訁凊
對,答應了兩位徒弟,天冷添衣,他深吸一口氣,一扭頭,猝不及防對上慕洗風埋怨的眼神。
江晝吟:“……”
江晝吟唰地抖開法袍,老老實實套身上,他身形削瘦,穿上剛好,傅醒幽見狀重新闔上眼睛,等著天劫來臨。
眾人:“……”
陸終然欲言又止,外面傳聞繁雲山窮得尿血,連山下仙草都薅上去用,那傅醒幽來自天命閣,由靈丹長老親自送來,哪兒能受得了這種委屈,不用幾日就要叛出繁雲山,跟江晝吟劃清界限之類的雲雲。陸終然現在很想抓住最先傳謠的人問一問,真的嗎?傅醒幽心氣何等之高,卻能在渡劫的關鍵時期聽到江晝吟的咳嗽,再飛來一件法袍,這、這叫關系不好?
那邊天劫還有一陣,陸終然神色關切地打量著江晝吟:“我派人送上山的那些丹藥你吃了沒?”
“吃了。”
“吃了臉色還這樣差?宋韶安都好的七七八八了。”
江晝吟輕笑:“我哪兒能跟韶安仙君比?筋脈仍未養好,慢慢來吧。”
肖正一句話差點兒衝出口,卻冷著臉死死咽下,自擇玉大典結束,江晝吟沒上萬青山一次,對外稱養病,可就養得一點兒時間都沒有嗎?韶安重傷這件事肖正正視之後發覺他的確冤枉了江晝吟,可從前他們師徒鬧矛盾,比這厲害的時候不是沒有過,江晝吟都妥協認錯了,何至於這次倔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