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休息吧。”清冷溫潤的嗓音。
平瀾帝倏然側目,眼尾映入一抹白。
他喉結動了動。
“如今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了?”蒼津問。
“不是。”平瀾帝吐字含糊,“朕以為是……”
以為是幻覺。
蒼津跪坐下來,雙龍佩輕輕磕碰到桌角,發出幽幽鳴響。
好像曾經的施小洲在時,偶爾被傳召長生殿,給平瀾帝鋪紙研磨。
平瀾帝轉過頭,魔尊白發在身前垂落兩縷,清冷中帶著難言的勾魂。
“上次沒來得及問你。”平瀾帝好似舊友重逢般平和,“頭髮為何白了?”
蒼津:“生來就是白發。”
平瀾帝放下筆,撐著腦袋看著蒼津,“朕年輕時讀過一些話本,你既然是魔,那本體肯定不是人吧?”
“自然。”蒼津回答:“我乃蛟龍。”
“朕乃真龍。”平瀾帝視線下移,“如此看來,朕給你這雙龍佩倒是十分合適。”
蒼津研磨的手一抖,明明這話乍一聽沒什麽不對勁兒,但蒼津控制不住的血液上湧。
“批完這本就睡吧。”蒼津說道。
“好。”
蒼津:“今晚宿在哪個殿?”
“就長生殿。”
“你的妃嬪……”
“全都遣散了。”平瀾帝淡淡。
蒼津眉眼一跳:“遣散?你尚未有皇嗣。”
“永安小侯爺你還記得吧?”平瀾帝一邊批注一邊說:“他生了兩個孩子,都很聰慧,也是正統的皇室血脈,朕跟永安侯說好了,接一個入宮,由三代帝師李春秋親自教導。”
蒼津聽得入神,“你遣散后宮,可是因為……”
“不是。”
蒼津無奈,“你總是這般不聽人言。”
平瀾帝低沉笑出聲。
當他是帝王的時候,就沒有資格,也不配說出“喜歡”二字。
平瀾帝批完這本停下筆準備就寢,只是起身的時候身形晃了晃,蒼津立刻將人扶住:“怎麽了?”
“頭暈而已。”平瀾帝按住額角:“近日南方水患,朕總是睡不踏實。”
“別仗著年輕就瞎折騰,你到底是凡人……”
“朕是天子。”平瀾帝挑眉,“有祖宗庇佑的。”彡彡訁凊
蒼津:“行吧。”
平瀾帝沒召任何人進來,蒼津看他行至塌前張開雙臂,一副屈尊等待的樣子,有些明白林邡說的“我想翻白眼”是什麽意思了。
好在曾經伺候過平瀾帝脫衣,也不算生疏。
平瀾帝很快躺下,半開玩笑:“讓魔尊親自寬衣,朕是不是第一人?”
“是。”
平瀾帝看著蒼津:“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吧。”
“好。”
平瀾帝有些頭風發作,夜裡很難入眠,但鼻尖是清冷的香味,將他慢慢拖入一個溫柔的夢境中,平瀾帝很快失去意識,朦朧中他感覺到有人幫自己按揉著太陽穴,不知過了多久,那股氣息似要離開,平瀾帝下意識伸手去抓,卻也只是指尖動了動。
南方水患,蒼津親臨看了圈,大部分已經控制住了,雖有克扣搪塞的現象,但較之歷代收斂太多,畢竟平瀾帝積威甚重,一旦被抓住九族不保。
蒼津抬手,衝往下遊堤壩的洪流一下子減輕很多,想來再治理幾日便可止住水災。
人界自有規則法度,有些時候的災害是天道所為,不可過多干涉。
蒼津第一次過問人間事,想來也系不上什麽因果。
他做完這些正準備離開,忽然發現這水流方向似有陣法引導,能左右天災的絕非一般陣法,也非凡人所能及,蒼津皺眉飛身而上,果然在洪水決堤的源頭看到了熟悉的邪陣。
“皓持……”蒼津閉了閉眼,沒想到皓持不僅屠戮修真人士,連凡人都不放過。
蒼津拿出傳音石,那邊江晝吟還在睡夢中。
“尊上?”江晝吟聲音含糊,黏勁兒大,聽得蒼津很不適應。
當然現在介意不了這個,蒼津將所見所聞簡單說了下。
江晝吟眨了眨眼,問道:“尊上,神界是有皓持的祖墳嗎?他這種事都敢乾?”
蒼津:“……也許吧。”
“我教您如何最快破開邪陣。”江晝吟說。
蒼津對陣法研究不深,不過按照江晝吟的指示幾下就毀掉陣法,一時間對江晝吟又有了新的認知。
“尊上。”江晝吟話鋒一轉,帶著笑:“您好端端的,去人間做什麽?”
蒼津:“……”
“嘿嘿。”江晝吟笑了笑,“我懂。”
你懂個屁啊,蒼津心說。
處理完邪陣天剛蒙蒙亮,蒼津沒去皇宮,而是直接回了魔界。
“鬼魁這個情況我的丹藥暫時沒用,藥材不足,但我記得天鏡海那邊生長著一種轉魂草,可能會有幫助。”江晝吟說。
“轉魂草?”蒼津踱步進來,他對鬼魁不鬼魁的不在乎,而是說道:“如今靈氣稀薄,不知道天鏡海那邊還有沒有。”
蒼津說著一頓,眯了眯眼,“我記得我的埋骨地中……”
“沒有。”江晝吟打斷。
蒼津:“?”
“咳咳,我的意思尊上慷慨,若是有,定然會借我一用。”江晝吟說,心想轉魂草乃六品仙草,他如果掃蕩埋骨地時有發現,定然會萬分鄭重地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