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琢頭顱和身體分離,維持那偽造心臟的分神靈力也在不斷消散。
他一動都不能動,卻癲狂地縱聲笑了出來。
“師兄,哈哈哈師兄……”應琢眼眸裡全是淚水,癡狂盯著奚將闌那張臉,“你是在動手之前知道我是木頭傀儡,還是動手之後?”
奚將闌溫柔地說:“傻孩子,自然是動手之前。”
應琢看著他冰冷無情的眼睛,突然遍體生寒。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終於看出來自己這個滿嘴謊話的師兄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應琢笑得更大聲了,眼淚卻簌簌往下落。
“轟——”
畫舫外像是駛入深海,驚天動地的雷聲猛地襲來,雪白雷光從外劈開,像是堆雪似的瘋狂湧入畫舫中。
奚將闌的眼神空茫一瞬。
黑貓再次蹦出來,爪子上結了個定魂咒,猛地拍在奚將闌臉上。
“定魂!”
奚將闌被拍得臉一偏,病白的側臉瞬間浮現一個貓爪紅印。
不過渙散的眸瞳也跟著聚焦。
「棄仙骨」還在源源不斷為他輸送靈力,奚將闌只是一瞬便察覺到外面熟悉的靈力。
盛焦,真的來了。
奚將闌死死咬了咬下唇,將蒼白的唇咬出一道血痕來,疼痛讓他保持清醒。
“快走——”黑貓來不及罵奚將闌,“盛焦肯定為奚清風的相紋畫而來,讓他去查!你先逃命再說!”
奚將闌眼神冰冷,伸出五指輕輕動了動。
他在判斷自己此時的修為幾何,若是孤注一擲能不能把盛焦的性命留在這裡。
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默默流淚的應琢突然道:“師兄,奚家的其他相紋畫就在畫舫閣樓。”
奚將闌被打斷思路,低頭看他。
“師兄,師兄。”應琢又癡癡地喊了他幾聲,呢喃道,“我在中州——如果你想知道當年屠戮奚家的罪魁禍首是誰,那就來找我吧。”
奚將闌看了他半天,終於笑了:“好啊。”
他漫不經心地用指腹劃過應琢還殘留溫暖的臉龐,嘴唇勾起:“……只要盛焦死了。”
“我會殺他。”應琢滿是淚水的眼神重新染上幾絲熾熱和癲狂,“我會為了師兄殺了他。”
明明是他在要挾奚將闌前來中州,最後提條件的卻是奚將闌。
得到這句話後,奚將闌意興闌珊地站起身,沒有再管向他拚命保證的應琢,攤開掌心接了一捧冰涼的雪花。
同畫舫融合的「三更雪」,不知要如何分離出來。
奚將闌摸了摸臉上的貓爪印,感知到畫舫的禁製還能再撐一會,抬步朝著應琢所說的畫舫閣樓而去。
果然如黑貓所說,整個畫舫都是「三更雪」的氣息。
黑貓跳到他肩上,為即將到來的盛焦緊張恐懼得不得了:“你又做什麽?!”
奚將闌不答。
走到畫舫閣樓之上,放眼望去,木牆之上全都是詭畫。
奚將闌走過去,手指輕輕撫摸那微微蠕動好像還有生機的相紋畫,紫色眸子黯淡,不知在想什麽。
黑貓急得不得了:“走不走啊?獬豸宗的人都要打上來了!”
獬豸宗的盛焦的確要打上來了。
天衍珠帶動天雷將畫舫上一層接著一層的“烏龜王八殼”給一一擊碎,直到隱約聽到畫舫裡的聲音,盛焦才面無表情將震耳欲聾的雷聲隱去。
無聲雷一道道劈下,終於徹底將所有禁製擊破。
盛焦連個頓都沒打,飛快進入畫舫中。
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眉頭一皺。
整個畫舫全是交手的痕跡,雪花蛛絲散落滿地,狼藉一片,最當中還躺著一個頭首分離的身體。
細看下,竟是應琢。
盛焦臉色陰沉下來。
奚絕恢復靈力了?
看到盛焦上來,幾乎半張臉都浸泡在淚水裡的應琢突然恨恨道:“盛焦!”
盛焦冷冷和他對視。
哪怕被奚將闌把分神的腦袋削掉,應琢依然賊心不死,反而對奚將闌貪慕更甚,他一看到盛焦就想起奚將闌所說的“逢場作戲、魚水之歡”,全是水痕的眼睛幾乎嫉妒到發狂。
一想到奚將闌曾和這人翻雲覆雨,應琢恨不得此時就從中州衝過來,將他挫骨揚灰。
盛焦厭惡地看著他,沒等他嘴中說出什麽讓人不適的話,直接招來天雷。
一道無聲雷落下,直直將應琢的木頭身體全部劈成齏粉。
那道分神也被碾碎,讓遠在中州的本體受到重創,嘔血不止。
畫舫頂上似乎有聲音傳來。
盛焦快步上前,途中不知如何想的,又再次將“硬茬”的偽裝皮囊披上,甚至猛地一甩手,把一直纏在他手腕上的天衍珠直直扔飛出畫舫。
——獨屬於盛焦的靈力氣息被完全掩蓋住。
盛焦這才進入畫舫頂端。
奚將闌並沒有逃走,此時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堆相紋畫前,微微仰著頭,散亂的烏黑墨發和緋衣交融,垂曳在地上,微微盤出幾個圈來。
聽到腳步聲,奚將闌面不改色,淡淡然地偏頭看來。
只是一眼掃過去,他愣了下。
來人不是盛焦嗎,怎麽是獬豸宗那個硬茬?
奚將闌不動聲色和“硬茬”對視,體內「棄仙骨」的靈力依然充盈,讓他不著痕跡感知此人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