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趕緊走。”秦般般瞪他,“我聽蘭哥哥的話,哪兒都不去。”
橫玉度輕輕問:“你蘭哥哥什麽時候對你說的這番話?”
“好幾天前。”秦般般警惕看著他,覺得他越來越奇怪了。
因她情緒影響,本來已經在經脈中平穩的「三更雪」緩緩溢出一股森寒靈力,悄無聲息將橫玉度圍繞住。
“哢噠”一聲脆響。
橫玉度一抬頭,就見自己頭頂正一點點凝結出巨大尖錐冰凌,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瞬就能砸下來將他從頭穿到尾。
橫玉度:“……”
這姑娘,無意識都有如此靈力,往後必成大器。
只是大器現在正想弄死他。
奚將闌急匆匆趕到時,秦般般的糕點鋪子已經全是寒霜,屋簷上懸著的冰凌像是一柄柄森寒的劍刃,直直朝著橫玉度。
奚將闌嚇了一跳:“般般!”
本來凶巴巴瞪著橫玉度的秦般般瞬間回神,瞧見奚將闌忙飛快跑過來,滿臉委屈:“蘭哥哥!有人要拐帶我給人當小老婆!”
橫玉度:“……”
奚將闌接了秦般般一下,對橫玉度說:“噫,沒想到你如此人面獸心,嘖嘖。”
橫玉度無可奈何:“別鬧。”
秦般般回過神來,茫然道:“哥哥和他認識?”
“嗯。”奚將闌揉了揉秦般般的腦袋,笑著道,“大夏天能有霜雪冰凌嗎,傻姑娘,你就沒察覺到不對?”
秦般般懵然好半天:“但我、但我為什麽會有相紋?我我就是個普通人啊,那不是大世家的少爺小姐才會有的東西嗎?”
奚將闌道:“怎,你不高興?”
“高興是高興。”秦般般迷糊道,“就是覺得像是在做夢。”
奚將闌笑著道:“不是做夢,你收拾收拾東西跟著他去天衍學宮,入了仙門,無人再敢欺負你。”
秦般般似懂非懂地點頭:“那我得和我爹說一說。”
奚將闌笑容一頓。
橫玉度看了奚將闌一眼,決定自己來當這個惡人:“入我天衍學宮,就要同此前往事斷絕乾系,包括血肉至親。”
秦般般一愣:“啊?”
橫玉度道:“你願意嗎?”
秦般般呆呆愣愣看了奚將闌好一會,輕輕地說:“好哦。”
橫玉度終於松了一口氣,道:“那你去收拾東西,今日就隨我走。”
秦般般點點頭,乖乖進後院。
奚將闌像是發現了什麽,和橫玉度一點頭,抬步跟了上去。
破破爛爛的糕點鋪後院,秦般般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
其實她根本沒多少東西可收拾,從小到大幾乎沒買過一件新衣裳,身上常穿的衣物都是撿隔壁姐姐的。
在偌大院子繞了半天,秦般般發現自己要帶走的竟然只有一個木頭娃娃。
小姑娘坐在滿是冰霜的院中捏著娃娃,眸子空蕩蕩地在發呆。
突然,兩行眼淚猝不及防從她眼中滑落,滴答砸在木頭娃娃的臉上。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奚將闌輕輕走過去,單膝點地蹲在她面前為她擦乾眼淚,柔聲道:“哭什麽,這是好事啊,是舍不得你爹嗎?”
不過也是,才十二歲的孩子,不舍親人也理所當然。
——即使她爹是個渣滓,但兩人也相依為命這麽多年。
誰想,秦般般卻搖頭:“凡世和仙門雖像兩個世界,但那些得道飛升的仙君必定不是泯滅人性之人,也不該有同凡塵往事斷絕關系的規矩。”
奚將闌沉默。
“他……死了嗎?”秦般般喃喃道。
奚將闌聲音又輕又柔:“是啊,死了。”
秦般般愣了好一會,呆呆開口:“……我一直都知道,他若不知悔改繼續賭下去,遲早會連性命都輸在那小小賭桌上。”
“血親”二字像是枷鎖般,壓得她單薄身軀喘不過氣來。
小小的姑娘腳踩著無論怎麽填補都像是無底洞般瘋狂吞噬她的泥沼,肩上是本不該她背負的重重鐐銬,每活著一日都痛苦又艱難。
秦般般想向著陽光一步步往前走。
但她太慢了。
完全比不得身後深淵黑暗吞噬的速度。
可突然有一日,有人告訴她不必再拖著累贅枷鎖而行,她孑然一身前途無量,通往仙門的路平緩直通雲巔。
……她卻苦慣了,甚至害怕髒汙的腳印會弄髒那條錦繡大道。
秦般般根本不知是慶幸還是該悲傷。
“好姑娘。”奚將闌輕柔著道,“慶幸是對的,悲傷也是對的。你現在如何做抉擇,都是對的。”
秦般般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中啕嚎大哭。
“他怎麽死了?他為什麽死了啊?他……他終於死了!蘭哥哥,我害怕。”
奚將闌抱著她,並沒有看到秦般般在說什麽。
他眸子微垂看著單薄纖瘦的少女哭的渾身發抖,像是在透過她看向時間長河中的某個小小影子。
秦般般大哭一場後情緒終於發泄出來,隻抱著那個木頭娃娃眼眶通紅乖乖跟著橫玉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張牙舞爪了。
奚將闌:“你之後還去哪裡?”
“還得去接幾個世家的孩子,大概五日後就回中州。”橫玉度道,“你和盛焦……”
酆聿幽幽道:“我看盛焦是打算將你帶回獬豸宗嚴加看管,但你這副破爛身子……你還是去一趟藥宗找小毒物給你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