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將闌偏偏坐不住,赤著腳在狹小幽間跑了好幾圈,噔噔噔的動靜讓下層的修士氣得上門來敲門罵人。
沒辦法,奚將闌隻好消停。
幽間放置著一張小軟塌,奚將闌如此纖瘦的身體躺上面都蹬不開腳,微微蜷縮著雙膝,側著身子才能勉強躺下。
行舫飛行速度極快,象牙窗上雕刻著絲絲縷縷的法紋將寒風和衝勢隔絕在外。
狹小幽間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奚將闌本是想睡一覺打發這無趣的行程,但軟塌太窄,他蜷縮著胃不舒服,翻來覆去好一會,不高興道:“盛焦,這床太窄了,我睡不著。”
盛焦闔眸,冷淡道:“只是一日。”
“那也不行。”奚將闌坐起來用力拍床,“又硬又小,硌得我腰疼。我這些年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連個睡覺的地方都這般簡陋。”
盛焦不理他。
奚將闌瞪了他好一會,突然不知想到什麽,變臉似的:“嘻。”
他一嘻,準沒好事。
奚將闌小心翼翼地赤著腳下榻,踮著腳尖朝著盛焦悄摸摸走去。
幽間太狹窄,彼此呼吸聲都仿佛近在耳邊,更何況走路。
盛焦眼睛也不睜地開口道:“躺好。”
奚將闌動作一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三步並兩步跑來,將幾個蒲團像是擺陣似的拚成“床”,整個人四仰八叉地一躺。
……然後像是幼蠶似的似的往前蠕動兩下,膽大包天地將腦袋枕在盛焦大腿上。
盛焦終於睜眼冷冷看他。
奚將闌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仰著頭衝盛焦燦然一笑:“我躺好了。”
盛焦:“……”
整個十三州,怕也只有奚將闌敢如此膽大包天。
盛焦就當他不存在。
但奚將闌哪裡肯安分,涎皮涎臉地和他敘舊。
“盛宗主,我聽酆聿說你盛家昌榮繁盛,已是中州三境第一世家啦?”
盛焦不回答他,奚將闌也能唱一出獨角戲。
“嘖嘖,盛宗主還真是面冷心軟,盛家那些人少時那般待你,你還能像是沒事人一樣讓他們踩著你往上爬。”
見盛焦不為所動,奚將闌戳了戳他的手背:“要是我,誰如此欺辱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
他停頓一下,像是個童言無忌的孩子,笑嘻嘻地說:“……讓他們死。”
奚將闌本就睚眥必報,一點小虧都不能吃。
盛焦的手搭在膝蓋,寬袖層疊糊在奚將闌臉上,不想和他說話。
奚將闌想要再逗逗他,幽間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緩的敲門聲。
倦尋芳:“宗主?”
奚將闌幽幽瞥了盛焦一眼,卻瞧見他眉頭緊皺,似乎也沒料到倦尋芳會過來。
“何事?”
如此小的幽間往往隻一人乘坐。
倦尋芳和上沅也沒多想,將這話默認是可以進來的意思,輕輕打開門,恭敬頷首行禮:“我和上沅已辦完您吩咐的事,剛巧在附近感知到天衍珠的靈力,特來、特來……”
等視線落在狹窄幽間中,突然就“來”不出了。
盛焦面如沉水盤膝而坐,好似在獬豸宗的雪山之巔修煉閉關般,氣度凜然讓人不怒自威;
但旁邊蒲團堆裡橫躺著一人,竟枕著盛宗主的大腿、撩開獬豸紋寬袖笑眯眯地往外看。
——宛如活潑的陽光跳到大雪中。
“喲。”奚將闌嘻嘻笑著說,“倦大人,小上沅,這麽巧你們也坐這艘行舫啊,來來來,別客氣,快進來坐。”
倦尋芳:“……”
上沅:“……”
倦尋芳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抖著聲音道:“宗、宗主?!”
快告訴他,這只是一種擒拿犯人的特殊方式!
上沅倒吸一口涼氣。
她還沒感慨,倦尋芳就暴跳如雷:“別信!他說什麽你都別信!”
上沅:“……”
我、我還沒說呢。
奚將闌哈哈大笑,側身趴在盛焦膝蓋上,像是找到新樂子似的,柔聲道:“哎呀倦大人何必如此激動,安定,我和你家盛宗主可是清清白白,連床都沒上呢。”
盛焦冷冷看他一眼,示意他噤聲。
倦尋芳哆嗦著指他:“你、你你……”
“放心。”奚將闌深情地說,“你家宗主還是乾淨的。”
倦尋芳:“……”
盛焦突然伸手一把按住奚將闌的嘴,強行讓他噤了聲。
他的手掌寬大,幾乎蓋住奚將闌小半張臉,虎口處剛好卡在奚將闌鼻尖,呼吸像是小風旋輕輕在拇指至虎口轉了兩下,才輕輕消散。
奚將闌被強行禁錮著仰躺在他膝上,不滿這個動作,伸手像是貓似的狠狠扒拉那如鐵鉗似的手,不滿地瞪他。
“唔唔!”
盛焦置若罔聞,保持這個姿勢,冷冷道:“可尋到了?”
他同旁人說話,從來都是用靈力催動聲音。
倦尋芳猛地一個激靈,努力讓自己低垂著頭不去看“擒拿術”,言簡意賅道:“的確有中州之人隱藏身份去惡岐道買賣相紋,名單我已草擬好,約摸有九人,皆是世家子。”
說著,將一枚玉令恭敬奉上。
盛焦沉著臉一一掃過玉令上的名字,最後視線停留在末尾兩個名字上。
姓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