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壞我了,他們好凶,明明是他們求著我斷案的,斷對了怎麽還生氣呢?”
盛焦:“……”
盛焦本想把他扔出去,但將他嚇得渾身發抖,也沒功夫探究是真是假,皺著眉單手扣住他的腰,讓他站穩。
“盛焦,你真好。”奚將闌懨懨靠在他懷中,“也不枉我奔赴千裡為你送天衍珠。”
只是看起來盛焦根本不需要天衍珠也能料理申天赦。
奚將闌不管。
他如此擔心盛焦,就算盛焦不需要也得感恩戴德受著。
盛焦蹙眉看他:“不是讓你在盛家待著?”
“有人要殺我,成群結隊來圍攻我,我打又打不過,只能任人欺辱險些喪命。”奚將闌鬼話連篇,“我怕得不得了,全靠天衍珠才逃出生天,怎麽可能還會待在盛家等死?”
盛焦:“……”
奚將闌盯著盛焦那張冷若冰霜但實在勾他魂兒的臉,突然踮起腳尖就要親他。
盛焦猝不及防被親了下嘴唇,臉色一沉當即往後撤開,大手掐住奚將闌的下巴強迫他分開唇,拇指探入滾熱的口中去摸奚將闌的後槽牙。
奚將闌一愣,牙齒被摸了個遍才意識到盛焦是在找他牙齒中的毒丹。
他當即被氣笑了,一腳蹬在盛焦膝蓋上,從他懷裡蹦出去。
“不解風情!”奚將闌罵他,“悶葫蘆。”
“巧言令色。”盛焦冷冷道,“騙子。”
奚將闌被懟了個跟頭,愣了好一會才匪夷所思地瞪著他——沒想到盛焦這種鋸嘴葫蘆竟然會和自己對罵。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開竅啦?”奚將闌也不生氣了,又變臉似的笑嘻嘻湊到他面前,“我之前怎麽罵,你都從不會回嘴的。”
盛焦不想理他,抬步朝著隔壁幻境走去。
奚將闌看著他的背影笑容一僵,很快又嬉皮笑臉地跟上去:“等等我,慢一點啊,我跟不上——我說真的,你這六年終於有點人氣兒啦,是太過思念我嗎?”
盛焦腳步一頓,突然轉身瞪了他一眼。
奚將闌哈哈大笑,走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好吧,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盛焦默不作聲大步流星往前走。
奚將闌小跑著跟上去,看起來絲毫未受盛焦冷淡態度的影響。
直到走到新的幻境時,沉默好一會的奚將闌突然道:“……我說真話。”
盛焦沉著臉將幻境中叫囂著是非對錯的兩方厲鬼全都斬殺,皺眉回頭看他。
“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奚將闌低著頭,輕輕道,“我什麽都說,絕不騙你。”
盛焦愣了一下。
奚將闌眉頭緊皺,耐心等了半天盛焦都沒吭聲,當即滿臉痛苦地捂著心臟:“快問啊快問!我要忍不住說假話了!”
盛焦:“……”
說一句真話就這麽難嗎?
盛焦猶豫半晌,終於問出他一直想問的。
“你為何怕我?”
明明兩人在奚將闌及冠之前,連窗戶紙都捅破了,但自從奚家滅族後,奚將闌就莫名怕他。
在獬豸宗時,盛焦明明想要護他,他卻恐懼得滿臉淚痕渾身發抖;
六年來更是對盛焦避之如蛇蠍,見面了更是喊打喊殺,絲毫不留情面。
雖然奚將闌極力掩飾,但依然騙不過盛焦。
奚將闌對他的情感,是懼怕、恐懼。
哪怕有真心,也被鋪天蓋地的驚懼完全壓住,讓人窺不見半分。
奚將闌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淡淡道:“讓塵說的是真的。”
“什麽?”
“讓塵閉口禪破時,說我總有一日會死在你手中。”奚將闌輕輕道,“這句話是真的。”
盛焦似乎不信,冷冷看他。
奚將闌臉色一白,知曉自己說謊太多,在盛焦那已沒了信譽,近乎無措地道:“我、我我沒騙你,這一次真的沒騙你。”
盛焦直直注視他半晌,眉頭輕輕皺起。
幻境中厲鬼依然肆虐,被盛焦無意識地用雷光劈成碎渣。
一片雷光閃爍中,奚將闌嘴唇輕動,呢喃地道:“盛焦,我害怕。”
盛焦瞳孔輕輕縮了一下。
奚將闌太會欺騙偽裝,且內心有種莫名的惡趣味。
每每在旁人徹底信任他時,就會故意露出真面目,打人個措手不及悔恨不已,他自己反倒高高興興,為騙過別人而覺得愉悅。
就好像說出一句真話,就是將自己傷痕累累的真心剖出給旁人看似的。
但此時,奚將闌垂著眸,用一種脆弱得好像輕輕一碰就碎的神態說出“我害怕”時——這明明是奚將闌最擅長的偽裝,但被騙過無數次的盛焦心竟然又軟了。
“我不會。”盛焦輕輕說。
奚將闌垂眸看著足尖,好像只有垂著頭不去看,才敢說出真話。
“盛焦,你會。”
盛焦蹙眉,執拗地道:“我不會。”
奚將闌沒有和他分辨,只是又近乎失魂落魄地重複一遍。
“我很害怕。”
若是讓塵沒有告訴他那句話,他或許能夠毫無負擔做出那些事。
但「窺天機」所說出的話就像是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掉下來的利劍,奚將闌每殺一個人便感覺利劍往下掉一寸。
冰冷的劍鋒已經貼在他的後頸處,好像下一瞬就能刺穿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