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焦蹙眉,偏頭看向身後三人。
酆聿振振有詞道:“怎麽能叫盜呢?分明是你親手送給我們絕兒的。”
玉壺:“……”
天衍珠全然不動。
盛焦朝著玉壺冷然抬劍,示意來戰。
玉壺瞳仁一縮,周遭水鏡一陣扭曲沸騰。
突然他不知發現了什麽,眉頭狠狠一皺,似乎在猶豫。
很快,玉壺微微閉眸,水鏡也隨之平緩,圍繞四面八方的結界也闃然無聲從空中退去。
盛焦冷冷看他。
玉壺卻道:“告辭。”
竟然不再過問,甚至沒有開口將「引畫繞」要回去,像是一綹煙霧般悄然消失原地。
周遭蜃景也跟著散去。
四人像是從虛空中離開,倏地回到九霄城。
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消散。
酆聿松了一口氣:“盛宗主的名號還真好使啊。”
奚將闌將臉埋在樂正鴆寬大衣袍中,像是隻逃避現實的鴕鳥一聲不吭,任由樂正鴆怎麽推他都不肯走,恨不得死了算了。
直到一股淡淡桂香緩緩逼近,奚將闌渾身一僵。
盛焦冷冷伸出手揪住奚將闌的後頸,像是拎貓似的強行將他從樂正鴆懷裡拽了出來。
奚將闌:“……”
奚將闌很是能屈能伸,一轉身又是一條英雄好漢,熟練地撒嬌撒癡。
“哥哥真是英明神武,修為堪稱十三州第一人,你一出現,任何妖魔鬼怪都無處遁形啦。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今晚給哥哥暖床吧。”
盛焦眼瞳全是寒意。
奚將闌知道此事不好像之前那樣好敷衍,眼珠轉來轉去,拚命思索著該怎麽渡過難關。
盛焦注視著奚將闌的小指,看模樣似乎想把他小拇指給撅了。
奚將闌眼眸一動。
盛焦熟稔地捕捉到奚將闌眸中一閃而逝的狡黠,知道此人又要打壞主意了,索性冷眼旁觀,看他如何誆騙。
只是不知道為何,奚將闌臉色倏地一變,直接捂住唇直接吐出一口烏紫的血,好似渾身生機都被這口血給帶得流失,小臉瞬間煞白下去。
哪怕早有準備,盛焦還是被這口灼眼的血給燙了一下,下意識扶住奚將闌。
奚將闌渾身發抖靠在盛焦身上,口中不住溢出毒血,他似乎掙扎著想要說話,卻被一口血嗆住,當即咳了個死去活來撕心裂肺。
盛焦一愣,立刻將靈力源源不斷灌入那乾涸經脈中。
樂正鴆已火急火燎地奔過來,手指在奚將闌腕上一探,臉色瞬間變了。
奚將闌對外界的事已經一無所知,他眸子渙散像是沉浸在一場再也醒不來的美夢中,嗅著淡淡桂香,緩緩閉上眼眸。
「無盡期」每年都會毒發一回,奚將闌本來打算事情平息就將虞曇花煉成靈藥,但是這短短幾日發生事情太多,忙得他腳不著地,根本忘了自己還沒吃虞曇花這回事。
縱使他想要將黑貓儲物戒裡的虞曇花拿出來吃卻也根本來不及,只能任由自己墜入越來越黑的深淵中。
身體一直往下墜。
好似是個無底洞,耳畔無數紛雜的聲音一點點被剝離,逐漸只剩下幾個人在輕輕說話。
“靈級相紋最難招架,你若是一直不說相紋是什麽,萬一遭到反噬,我們也救不了你。”
“是什麽?”
“雷聲,我聽到了兩道雷聲。”
“……是你害死了你爹娘,如果不是你,他們會慘死嗎?”
“相紋!”
“你的相紋!到底是什麽?!”
奚將闌聽著耳畔的咆哮聲,竟然有點想笑。
人人都在問他的相紋是什麽,卻從來沒人問過他一句……
到底想不想要這個相紋。
天道恩賜、天衍青睞又有何用?
奚將闌從來不認為靈級相紋是一件多得意的事。
轟隆隆。
一道輕緩的雷聲驟然破開那喋喋不休的嘶吼咆哮,將奚將闌渾渾噩噩的神智劈得倏地清明一瞬。
昏昏默默中,一隻手輕輕將奚將闌擁在懷中。
奚將闌迷茫睜開渙散眸瞳。
盛焦緩緩俯下身,一股冷冽桂香逼近,好似蜻蜓點水般撬開他的唇,虞曇花的香味轉瞬溢滿唇間。
奚將闌下意識抵抗,嗚咽著拚命搖頭想要躲開。
盛焦扶住他的下巴,舌尖緩緩將一顆帶著虞曇花香味的靈丹抵到他口中。
奚將闌死死咬住的牙被迫分開,強行將那顆靈丹吞入腹中,喉結輕輕一動。
虞曇花煉成的靈丹匯入體內,瞬間將經脈中那股灼燒劇痛壓下去,奚將闌悶咳幾聲,額間汗水被一隻手輕輕拂去。
他懨懨靠在軟枕上,隱約感覺身下似乎在微微晃動,好像身處行舫中。
剛才強行給他喂藥的盛焦已經離開。
奚將闌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粘濕不適,他掙扎著爬起來,下意識掐訣清洗身體,但手指掐了半天訣,依然沒有半分舒適感。
倏地,一個清洗訣打過來。
奚將闌身體和衣袍瞬間乾爽如初,他松了一口氣,怏怏地看向來人。
樂正鴆坐在床榻邊握著奚將闌的手腕,邊探邊隨口道:“你睡了一日一夜。”
奚將闌詫異:“啊?”
在行舫幽間中,樂正鴆也沒有戴兜帽,冷峻的眉眼顯得異常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