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血濺了上去。
杳杳滿臉茫然,猶豫地往前爬了兩步,終於瞧見屏風後的場面。
身上穿著裡三層外三層花魁裝扮的蘭嬌嬌正屈膝跪在地上,手中依然在優雅地撫琴,在他對面,姓曲的仙君已然倒地,胸口處破了一個大洞正汩汩而流。
血濺得滿地都是,屏風、桌案,甚至華麗的衣擺上皆是猙獰紅痕。
蘭嬌嬌若無其事坐在那,甚至還在心情愉悅地唱小曲兒。
“郎有情,是有無端情。薄禮寒門,奴著紅紗買唇脂,沒奈何,以血……”
小曲兒聲戛然而止。
眼前一片空白的杳杳已被嚇傻了,呆呆愣愣抬頭,對上一雙漂亮又妖冶的眼眸。
蘭嬌嬌撫琴的無名指也沾染一滴鮮血,他直勾勾盯著杳杳,突然溫柔至極地一笑,緩緩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那滴血在唇間輕輕一撫,彎眸唱完未盡的詞。
“……以血沾。”
杳杳回過神來,瞧見奚將闌那張臉嚇得手又是劇烈一抖,差點再次將胭脂塗到奚將闌眼睛裡去。
奚將闌也不生氣,他將一小盒唇脂拿出,以無名指的指腹蘸了點嫣紅,動作又輕又柔地點在蒼白的唇上。
嗯,桂花香。
杳杳眸瞳空白地看著他的動作,突然悄無聲息地往下一栽。
徹底暈了。
奚將闌:“…………”
怎麽了這是?!
奚將闌忙去扶她,剛彎下腰卻感覺瓔珞扣耳飾上的天衍珠倏地一轉。
機關哢哢作響。
奚將闌怔然摸向耳飾。
盛焦來了?
第48章 風雨欲來
奚將闌將耳飾取下,隨手丟在桌案上。
天衍珠散發出絲絲幽藍雷紋。
紅塵識君樓雖然瞧著只是一座高高閣樓,但一磚一瓦皆由滿汀州伏家雕刻機關法紋,沒有紅塵首肯就算盛焦用「堪天道」將雷劈成粉末也別想在這迷宮似的識君樓中尋到他。
杳杳還在一旁軟塌上暈著,奚將闌隻好笨手笨腳地自己上妝。
天衍珠還在嘶嘶冒著雷紋。
沒一會紅塵搖著扇子笑著進來:“乖乖,你來就來吧,怎麽還給我帶來個大麻煩呢?”
奚將闌叼著釵回頭:“什麽?”
“那位可是要把我的樓給拆了……”紅塵說著,話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盯著奚將闌那張臉,“天道在上,你的臉被誰打了不成?”
奚將闌:“……”
紅塵愁眉苦臉地走過來:“臉蛋好也不是這麽糟踐的啊,給姐姐瞧瞧。嘖嘖,底子還是在,但若就這麽出去,我紅塵識君樓的招牌怕是要被你砸了。”
她隨手一揮,杳杳應聲而醒,見狀臉色更是蒼白。
“別在這兒了,將我選的衣裳拿進來。”紅塵吩咐她。
杳杳膽戰心驚地行了一禮,怯怯地離開。
奚將闌將叼著的花裡胡哨的釵放下,乖乖地說:“姐姐,我今日突然說要參加花魁大比,荀娘姐姐不會生氣吧?”
紅塵被他這句話笑得手都在抖:“乖乖,你當年才在我花樓待幾天呀,怎麽連花娘們拈酸吃醋的語調做派都學了個十成十呢?”
奚將闌也跟著她笑。
“不礙事的。”紅塵手指輕輕在奚將闌耳後摩挲,嫣然含笑,“這段時日荀娘閉門不出,據說是她一位恩客出了事,她正想法子解救呢。嘖,當真是個癡情人啊。”
那位恩客大概就是奚明淮了。
奚將闌若有所思。
***
杳杳雙手捧著一套金線繡大簇牡丹紋的豔麗衣袍哆哆嗦嗦往回走,在拐角處抬眸一瞧,倏地愣住。
三樓中堂布置已化為齏粉灰燼散落一地,身著黑色素衣的男人面無表情站在那,渾身全是森寒戾氣。
荀娘請來的護衛正在那苦口婆心同他說什麽。
“冷靜行不行?你還是那個運籌帷幄心狠手辣的盛宗主嗎你?”
“他又不能跑,你擔心什麽?”
杳杳隱約聽到柳長行在說什麽“盛宗主”,心口重重一跳。
哪怕是南境人,也聽說過中州獬豸宗宗主盛焦的威名,而且……
杳杳大著膽子扒著柱子往那位“盛宗主”的臉上看去,等終於瞧見那張臉時,呼吸幾乎屏住。
三年前花魁蘭嬌嬌將那位姓曲的仙君殘忍殺死後,大概是怕身份暴露,當著她的面用障眼法瞬息變成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
之後三日,整個九霄城都在傳“獬豸宗宗主盛焦竟來紅塵識君樓狎妓!還同那位蘭嬌嬌花魁春風一度”。
這事眾人不知真假,反正犀角燈的重明鳥飛了整整三日,熱鬧好久才不了了之。
杳杳盯著黑衣男人和蘭嬌嬌偽裝的一模一樣的臉,抓著衣袍的手緩緩用力。
——的確是獬豸宗宗主盛焦。
盛宗主奉公守正,得知那位花魁竟然無端殺人,必定會出手將其擒拿製住。
杳杳太過懼怕奚將闌那張似笑非笑殺人於無形的臉,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吞了吞口水,正要從柱子後面走出去見那位獬豸宗宗主。
突然,耳畔傳來一個輕柔的笑聲。
“傻姑娘。”
杳杳小辮子幾乎豎起來,驚恐回頭看去。
一個白發白衣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的,正懶洋洋地倚靠在柱子上,眸光有金紋流淌,溫柔又邪嵬地垂眸注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