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剛一對上,九思苑再次一陣靜寂。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各個拿著酒杯裝模作樣地碰杯,余光暗搓搓看著兩人。
盛焦如常坐在角落中,垂眸看著酒盞裡的酒,安靜得好似壁花。
橫玉度伸手拽了拽他,給他使了個眼色。
酆聿也朝他擠眉弄眼。
盛焦:“?”
眾人呼吸都屏住了,十分擔心讓塵和奚將闌若是打起來,他們該拉架還是看戲。
奚將闌盤膝坐下,直勾勾盯著讓塵,隨手搶過旁邊一個人的酒盞,在桌子上一磕。
那人說:“哎,哎。”
讓塵柔聲道:“你能喝酒?”
奚將闌將耳朵上的耳飾摘下,隨手丟在桌案上,微微挑眉:“比你能喝。”
讓塵沒忍住,彎著眼眸笑起來,他伸出手捏起酒盞和奚將闌一碰。
“哢噠”一聲。
好似將兩人當年的齟齬消泯在這小小的酒杯中。
一飲而盡後,一向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般的讓塵像是被一股煙火氣息拖下神壇,他猛地一伸手將奚將闌擁在懷裡,寬闊的手輕輕撫摸他的後腦杓,像是在安撫終於歸家的浪子。
“回來了,回來就好。”
奚將闌被酒嗆了一下,強忍著咳嗽被擁住,微微一愣,好一會才伸出手反抱回去。
讓塵身上依然是六年前那讓人安心的檀香,奚將闌驟然感覺一陣疲憊,眼圈險些紅了。
其他人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打起來。
讓塵拍著奚將闌單薄的後背,聲音溫柔:“將闌,吃了不少苦吧?”
奚將闌說:“沒有。”
讓塵卻道:“但你都沒長個兒。”
奚將闌:“……”
有人說:“阿絕長了不少呢。”
奚將闌瞬間變臉,凶神惡煞地將讓塵撲倒在地按著打,怒氣衝衝道:“當年的恩怨你我算一算吧!今天我們倆得死一個!”
讓塵:“……”
眾人趕忙七手八腳地去拉架。
酆聿故意“好心”勸說,欠嗖嗖的:“哎哎,怎麽還說急眼了呢?其實讓塵說的對啊,你和六年前沒長多少,要是咱們這次真的去帶天衍學宮的新學生去秘境,你指不定都沒人家高呢。”
奚將闌匪夷所思地咆哮:“我殺了你啊!盛焦!盛焦你都不說句話嗎,任由我被欺負?”
所有視線看向角落裡的盛焦。
盛焦若無其事飲了一杯酒,充耳不聞。
橫玉度給盛焦倒酒,隨口道:“盛宗主好像喝多了,怕是不能幫你報仇。”
奚將闌:“……”
奚將闌急急道:“他喝醉酒會耍酒瘋你不知道嗎,怎麽還給他倒?”
盛焦微微蹙眉,看著和平日沒什麽兩樣,空空的酒盞放在那,安安靜靜等待橫玉度給他倒酒。
橫玉度將酒壺放下,沒再繼續讓酒荼毒盛宗主的腦子。
盛焦耐心等了一會,留給足夠的倒酒時間,隨後伸手捏住空酒杯。
認認真真一飲而盡。
奚將闌:“……”
其他人笑得直拍大腿。
奚將闌頭疼得要命,正要去製止盛焦,卻見一隻手拽住他的衣袖,強行讓他坐回去。
他順著寬袖上純白如玉的手抬眸看去,這才發現一直坐在自己身邊好似鬼魅似的人。
伏瞞相貌清麗俊逸,明明相貌是一等一的俊秀,但一轉眼卻瞬間忘了他的模樣。
他穿了一身耀眼的金黃色衣袍,發冠手腕十指全都帶著閃閃發光的法器,妄圖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可奈何即便如此,其他人也下意識忽視他。
此時伏瞞乍一拽住奚將闌,倒是將他嚇了一跳。
“伏瞞?”奚將闌險些被閃瞎眼睛,“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本以為只有自己沒注意,卻聽其他人也詫異地瞪大眼睛。
“伏瞞?!”
“不隱你什麽時候到的?”
“我還以為你今日到不了了呢。”
伏瞞:“…………”
伏瞞早已習慣了,也不在意,輕輕笑著將奚將闌的耳飾遞回去。
奚將闌隨手扣上,卻聽到一陣風聲從耳中呼嘯灌進去,下一瞬周遭聲音竟然清晰無比。
伏瞞竟將助聽萬物的法器修好了。
“一雙巧手啊。”奚將闌捧著伏瞞的爪子嘖嘖稱奇,“你及冠時我沒去成,等過幾天重新補給你及冠禮物啊。”
伏瞞向來沉心靜氣:“哦,沒事的,你及冠時我也……唔。”
樂正鴆一把捂住他的嘴。
伏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也一直很可以的。
好在奚將闌沒心沒肺,和他嘻嘻哈哈敘了一會舊,余光一掃橫玉度竟然還在壞心眼地給盛焦倒酒。
“橫玉度!”奚將闌霍然起身,噔噔噔跑過去,“別再給他倒酒了!他晚上會鬧死我的,啊啊啊盛無灼!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為什麽還要逞能?別再丟人了求求你了!”
盛焦緊蹙著眉頭,拂開奚將闌奪他杯子的手,對著對面道:“伏瞞。”
伏瞞迷茫:“啊?”
盛焦看起來毫無異樣,甚至還在和伏瞞說正事,他將「望鏤骨」的琉璃球放置在桌案上——但他大概喝昏了,竟將琉璃球放在一盤葡萄上。
琉璃球倏地從那串葡萄上滾下去,盛焦冷著臉又抓回來,執意要往葡萄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