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慎為什麽……看上去這麽驚訝?
黎阮擔憂之余又有些納悶。
他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在養胎嗎?
黎阮疑惑地眨了眨眼。
眾目睽睽之下,黎阮不敢問太多。
江慎也沒有與他解釋太多,只是輕輕舒了口氣,不顧當場還有這麽多人看著,將少年摟進懷裡,輕聲安撫:“沒事,不必擔心。”
他這話說得很輕,卻沒有瞞過坐在身邊的崇宣帝。崇宣帝睜眼猶疑地打量他們一眼,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兀自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小太監便領著十幾位太醫來了臨湖水榭。
聖上沒再讓太醫在這麽多人面前給黎阮診脈,而是把人帶去了一旁的暖閣。屏退左右,隻留下江慎、淑貴妃以及常公公在身邊。
黎阮被帶進內室,拉了一道綢簾擋著,乖乖讓太醫輪流給他診脈。
幾乎每一位太醫診完脈後,都要詫異地反覆檢查多次,而後跑去一旁和人嘀嘀咕咕。
到最後,就連崇宣帝都不耐煩了:“到底是什麽脈象,能不能有人給朕一個準話?”
十幾名太醫擠滿了整個暖閣,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馮太醫出列了。
“回陛下,黎公子的確是男兒身,而且……也的確懷了身孕。”
馮太醫應當是全場最為詫異的一位。
他當初在祖廟,就曾經給這位小公子診過脈。但那時候,小公子的脈象除了有些虛弱疲憊外,沒有任何異樣,更沒有喜脈。
可他又記得,那時太子殿下也問過他小公子有沒有可能懷孕。
馮太醫當時還以為這小公子是受過刺激,這才導致意識不清。
現在看來,當是無風不起浪。
難道說,太子殿下其實擁有能夠讓男子懷孕的能力?
不愧是皇后獨子,本朝開國至今最受百姓愛戴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不一般。
馮太醫這麽想著,朝江慎投去肅然起敬的目光。
江慎:“……”
“朕知道了,都下去吧。”崇宣帝揮退了太醫。
眾太醫離開暖閣,屋內只剩下幾位主子,以及隨駕侍奉的常公公。
崇宣帝坐在主位,看著江慎掀開綢簾,牽著少年走出來,才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慎讓黎阮在一旁坐下,自己則跪在聖上面前,低下頭:“兒臣不知。”
崇宣帝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是。”江慎如實道,“這些時日兒臣的確發現黎阮食欲不振,惡心嘔吐,但從未想過是身懷有孕。是直到謝太醫診出喜脈,兒臣方才恍然大悟。”
崇宣帝沉默下來。
他又看向黎阮:“你也不知道嗎?”
黎阮還當江慎那席話是在撒謊,本來也想跟著說不知道。可他又想起,自己剛才似乎表現得太過淡然,全然沒有驚訝的模樣,說不知道很難讓人信服。
小狐妖每到這種時候腦子都轉得飛快,他很快在心裡思索一番,低聲應道:“我知道的呀……”
崇宣帝皺眉:“那你為何不說出來?”
“我說了。”黎阮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責備地看了眼江慎,“可太子殿下不信,我怎麽說都沒用,還當我是……是腦子有問題。”
江慎:“……”
崇宣帝詫異:“你身體如此不適,他也不請太醫給你診脈?”
“不給。”黎阮憤憤道,“他壓根就不相信我,要不是今天貴妃娘娘替我請了太醫,他還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呢。”
崇宣帝轉向江慎,斥責道:“朕看你的腦子才有點問題。”
江慎:“…………”
黎阮和崇宣帝一唱一和,雖是歪到正著,但也沒完全罵錯。江慎心下歎息,朝崇宣帝磕了個頭:“兒臣知錯。”
沒等崇宣帝再說什麽,淑貴妃忽然開了口:“陛下,您不能這麽輕信於人啊!”
她似乎終於從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厲聲道:“這世間哪有男子懷孕的先例,此事分明就是有蹊蹺。依我看,這少年來歷不明,應當好好查一查,說不準是個什麽精魅妖怪……”
“淑貴妃何出此言?”江慎抬起頭,淡淡道,“這世間沒人見過男子懷孕,難道就有人見過妖怪化人?”
淑貴妃:“這……這……”
江慎:“再者說,不知淑貴妃想要如何調查,是送去刑部,還是送去宗人府?男子懷孕的確聞所未聞,因而沒有人知道其中會遇到何種艱險。萬一稍有不慎,傷了本殿下的皇嗣,陛下的嫡皇孫,淑貴妃負得起這個責嗎?”
淑貴妃張了張口,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江慎其實很少這樣頂撞長輩。
太子殿下對外的雷霆手段,身處宮中多少都知道一些。可此人極有孝心,哪怕淑貴妃並非他的生母,他在她面前,依舊表現得溫潤得體。
不僅是淑貴妃,他面對后宮任何一位妃嬪,都有禮有節,很少擺出太子的架子。
可現在卻不同。
他分明是跪著的,說話的語氣也極為平靜,但周身氣度一點也不顯弱勢。
淑貴妃看著那年輕的身影,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十年前,她剛認識的崇宣帝。
高不可攀,讓人望而生畏。
淑貴妃身形踉蹌一下,整個人的氣勢瞬間弱下來。
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