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坐下吧。”崇宣帝擺了擺手。
他左手邊特意留了兩把椅子,正是為江慎和黎阮準備的。
在場不僅有淑貴妃和賢妃,還有另幾位妃嬪。但除了淑貴妃之外,包括眾妃嬪和兩位皇子在內,都沒有人能坐得靠聖上這麽近。
太子殿下坐在那兒他們當然沒意見,但黎阮這個沒名沒分男寵,竟然也能在聖上身邊落座。
一時間,許多目光都偷偷落到了黎阮身上。
江慎領著黎阮落了座,崇宣帝又偏過頭來,問:“聽說小黎方才身體不適,現在可好些了?”
他平時對待黎阮可沒這個態度。
黎阮一怔,先是茫然地朝江慎看了一眼,才應道:“我、我已經沒事了,多謝陛下關心。”
江慎默然。
他這父皇啊,比他還愛看熱鬧,拱火是一把好手。
明知這在場的妃嬪,不少都拿他家小狐狸當眼中釘,還故意表現得這般關切。
生怕他家小狐狸不遭人記恨。
陛下如此關心黎阮,在場最開心的當屬淑貴妃了。
她連忙也關切道:“好像是有些暈車對吧?我方才已喚來了太醫,不妨讓太醫給黎公子診治診治?”
江慎卻道:“淑貴妃不必勞煩。”
江慎是打算帶小狐狸去找太醫瞧瞧,但小狐狸畢竟是妖,也不知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他不放心讓旁人幫他診治。
何況還是淑貴妃準備的人。
左右現在小狐狸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麽不適,江慎原本想著,等他們回了住處,再叫馮太醫來一趟。
“就是,不過是暈車而已,哪需要這麽勞師動眾?”說話的是賢妃。
許是因為近來相國把持朝政,身為相國之女,賢妃在后宮幾乎是橫著走。除了在聖上面前略加收斂,其他時候總是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偏偏聖上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助長了她囂張的氣焰。
就連淑貴妃都拿她沒辦法。
“真要身體不適,告病回去歇著就是了,何須在這兒勉強?”賢妃從出宮門到現在憋屈了一路,這會兒總算找到機會借題發揮,態度幾乎有些咄咄逼人,“再說了,信兒方才在路上也有些暈車,怎麽不見他吵著想要看太醫?”
“賢妃這是什麽話,六皇子若身體不適,一並讓太醫來號個脈就是,你——”
“叫什麽太醫啊,陛下還在看戲聽曲,你叫個太醫過來看診,這像樣嗎?”
黎阮沒見過這陣仗,看得整個人都呆住了,江慎遞給他一把瓜子。
“吃吧,她們還要吵一會兒的。”江慎平靜道。
黎阮眨了眨眼,湊到江慎耳邊嘀嘀咕咕:“可她們好像在為我吵架……”
江慎:“不必在意,她們以前也經常為我吵架。”
“……”黎阮朝他投去一個萬分同情的目光,“你辛苦了。”
到底是聽了多少次,才能這麽習以為常,在這種氣氛下還能嗑起瓜子來啊。
黎阮又越過江慎往崇宣帝看去,見後者支著下巴,也是一副興意盎然的模樣,比方才聽戲時專心多了。
黎阮:“……”
要不這兩人怎麽是親父子呢。
水榭裡這出戲,比戲台子上的還好看。
江慎猜測得沒錯,這兩人一吵起來果然沒個停,而且還有愈演愈烈之勢。沒一會兒,竟然從要不要給黎阮請太醫,吵到了淑貴妃對黎阮過於偏愛,不合規矩。
其實,淑貴妃想要撮合江慎和黎阮的真實意圖,后宮裡但凡精明點的妃嬪都看得出來。
但賢妃不在乎這個。
她膝下的六皇子年紀還小,去年才剛納了妾,如今還沒有立妃,更沒有子嗣。對她來說,無論是太子還是四皇子,都是她的敵人。她既不希望太子娶妻生子,也不會願意淑貴妃的計劃得逞。
只有將水攪渾,她才能從中牟利。
賢妃將戰火引到淑貴妃對黎阮的偏愛上,一時間擴大了戰局。就連方才沒說話的妃嬪也開始七嘴八舌,不敢直接表現出對黎阮受寵的不滿,便質疑起淑貴妃違背宮中歷來的規矩,有負聖上信任。
淑貴妃雙拳難敵四手,說不過人,只能回來求助崇宣帝:“陛下,臣妾當真只是很喜歡小黎這孩子,也心疼太子殿下一直沒人照顧,這才想有情人終成眷屬,並未有任何私心,陛下您明鑒啊!”
“嗯,朕明白。”
崇宣帝大概是看戲看夠了,抿了口茶水,將杯子輕輕放回桌上:“不過就是看個太醫罷了,不至於吵成這樣。來,是哪位太醫在啊,過來給人瞧瞧。”
崇宣帝話音落下,一名頭髮花白的太醫從外頭走了進來。
由於聖上身體欠佳,此番出行將整個太醫院都帶上了。如今來的這太醫姓謝,是淑貴妃的人。
江慎眸光斂下。
他是不希望旁人幫小狐狸診治,但如今聖上開了口,他沒有拒絕的余地。
不過先前在祖廟時,小狐狸因為法力消耗太多昏過去,江慎便找過馮太醫給他診脈。那時候江慎還不知道小狐狸的身份,馮太醫也沒有他瞧出小狐狸的脈象與常人有何不同。
只是診個脈,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想到這裡,江慎稍放心了些,任由謝太醫走到了黎阮身邊。
黎阮對此當然也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