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疾步奔向祠堂,忽然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到了臉上。
他腳步一滯,抬手摸了摸。
……雨?
他抬眼往天上看去,沉沉天幕中,越來越多雨水落下來。那雨先是淅淅瀝瀝,而後迅速變成了瓢潑大雨,幾乎一瞬間便沾濕了江慎的衣服。
雨幕很快將整個祖廟覆蓋,也將那衝天的大火一點點熄滅。
原本想趕去祠堂救火的眾侍衛皆愣在了原地,不知是誰起了頭,眾人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天降福澤,天佑殿下!”
“天降福澤,天佑殿下!”
“天降福澤,天佑殿下!”
眾侍衛的高喊聲甚至幾乎蓋過了雨聲,江慎沒有理會,也沒有停下,繼續快步走向祠堂。
沒進主殿,而是來到了暖閣。
殿後的火已被大雨徹底澆滅,這短短十余步的距離,江慎渾身上下濕了個透徹。他走進暖閣,來到小榻邊,少年躺在上面,極疲憊似的揉了揉眼睛。
“你回來啦……”
聲音很輕,好像沒什麽力氣。
“你……”江慎眉頭微蹙,看見少年後非但沒覺得放心下來,反倒隱約覺得他哪裡有點不對勁,“你方才一直睡著?”
少年沒有回答。
他神情懨懨的,仿佛比睡前還要疲憊。
江慎想上前,又想起自己如今渾身濕透,沒敢碰他。少年卻忽然起身,撲進了江慎懷裡。
“我身上濕了,你別——”
“讓我抱一下嘛。”少年輕輕打斷他,“就抱一下,我好累啊……”
這雨是黎阮變出來的。
方才那死士在他面前放了火,他為了把火熄滅,只能又用了那逆轉天時的法術。
這法術消耗極大,黎阮耗費最後的力氣回到暖閣,這會兒已經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黎阮不顧江慎身上濕得還在滴水,把自己埋進江慎頸側,控制著本能,極其克制地吸了兩口精元。
他原本不想在江慎不知情的情況下吸取他的精元。
哪怕是之前在長鳴山,他每次吸取江慎的精元之前,都會征求他的同意。
但這次不行,他感覺得到,再不吸點他的尾巴馬上就要露出來了。
“我剛幫了你的忙,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黎阮放松下來,意識變得有點迷迷糊糊,“再讓我抱一會兒……”
“幫忙?”江慎問,“什麽意思,你幫了什麽忙,你——”
話還沒說完,少年腦袋一歪,在他懷裡睡著了。
.
“殿下,太醫來了。”
暖閣外,鬱修輕聲通報。
江慎已經換了件衣服,連帶著給黎阮也換了身乾淨的衣物。他仍坐在小榻上,身形瘦小的少年躺在他的懷裡,一隻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馮太醫進屋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先愣了下,手裡的藥箱砰地一聲落地,跪倒在地:“殿殿殿——殿下!”
江慎蹙眉。
這動靜驚擾了他懷中的少年,少年不安地動了動,把腦袋在江慎懷裡埋得更深。
“小聲點,你差點把他吵醒了。”江慎低聲道。
馮太醫抬眼看他,神情跟見了鬼似的。
這位馮太醫頭髮胡須已經全白了,但醫術高超,在太醫院任職已有數十年。從皇后還在世時,馮太醫便是她的人,如今自然侍奉起了江慎。
這次祭祖大典,江慎也點了他隨行。
是信得過的人。
“殿下,這裡是祖廟,是祠堂。”馮太醫稍冷靜下來,抱著藥箱靠近幾步,壓低聲音,“您怎麽能帶人進來,要是被人瞧見……”
江慎:“所以,還望馮太醫替我保密。”
馮太醫:“……”
馮太醫歎了口氣,放下藥箱:“半夜被鬱統領喚醒,又聽聞祠堂起了火,老臣還當殿下出了什麽事。原來是為了這位小公子……他怎麽了?”
江慎道:“不知何故,一直昏睡不醒。”
由於大雨落得及時,祠堂那場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有殿後的牆壁和部分瓦片受到了波及,並未蔓延至殿內。
這會兒天還沒亮,江慎沒急著讓人把消息傳出去,而是讓鬱修先去請了太醫。
因為少年的模樣不太對勁。
方才回到暖閣,他沒來得及點燭燈,因此並未及時察覺少年的臉色極其蒼白。後來再發現時,少年已經在他懷中昏睡,怎麽喚也喚不醒。
馮太醫替黎阮診了脈。
片刻後,他放開黎阮的手腕,道:“脈象瞧著像是勞累過度,所以才會睡得這麽沉。讓他多休息,睡醒後再吃點東西,不必用藥,以食補為佳。”
江慎:“你的意思是,他只是睡著了?”
馮太醫:“對,只是睡著。”
江慎眉宇緊蹙,又問:“勞累過度,他如何勞累了?”
這小少年一整天除了吃飯幾乎都在睡覺,哪來的勞累過度?
馮太醫給了他一個欲言又止的神情。
江慎茫然與他對視片刻,忽然明白過來,耳根發燙:“我、我沒碰過他!”
馮太醫又給了他一個“你覺得我信嗎”的眼神。
“你——”江慎自知自己帶人進了祠堂這事就說不清,索性也懶得解釋,又問,“他的身體……還沒有別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