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開國皇帝果真身患重病,命不久矣。
重病在床時,他派兵四處搜捕,誓要找到那遊方術士的蹤跡。可人沒找到,只找到了那人的屍身。
死在了一個破廟裡,渾身焦黑,露出森森白骨。
是被雷劈死的。
找到屍身沒多久,開國皇帝的病奇跡般好了起來,此後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當時坊間傳聞,是因為這遊方術士泄露天機,被罰以命換命,替皇帝擋了一劫。
這故事算是皇室秘辛之一,真假無從探究,但江慎不希望黎阮承受泄露天機的風險。
“哪有這麽嚴重。”黎阮聽完,卻不以為意,“就算真是也沒關系呀,我又不怕雷劈。”
“你啊……”
“但你爹的病真的有點奇怪。”黎阮道,“尋常人身體變得那般衰敗,應當是壽數將盡時才會出現,可你爹正值壯年,又不是短命多病之相,怎麽會忽然變成那個樣子?”
江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聖上這病另有隱情?”
黎阮沒有回答,又問,“他是什麽時候生的病呀?”
江慎想了想:“最早病倒,應當是兩年前那次巡遊。”
那是皇后病逝沒多久的事。
聖上那段時日情緒消沉,便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那次巡遊前後共耗時三個多月,遊歷了數個州府,還去探望了許久未見的肅親王。
可歸來後,卻不知怎麽患上了風寒。
從那之後,便一蹶不振。
聖上也曾懷疑是否有人投毒暗算。那時的聖上手段雷霆,來來回回查了無數次,幾乎將京城和遊歷過的那些州府上下全清洗了一遍,仍然沒有查到任何結果。
漸漸地,許是他精力不佳,又或許是自知時日無多,便沒再繼續查下去。
到了近年,甚至開始放縱手下肆意行事,作壁上觀,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江慎道:“這些年,太醫院一直在廣招名醫,我還去民間尋訪過幾次,至少能斷定,聖上不是被人投毒。”
說到這裡,他略微一頓。
先前一直查不出任何病因,是因為他們始終探查的是藥毒。可他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這世間能讓人生病的,並非只有藥毒。
江慎將手中的書信放下,低聲道:“小狐狸,你覺得聖上有沒有可能……是被人用法術所害?”
黎阮仰頭看著江慎,如實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出。”
就算最初真是被人用法術所害,如今兩年過去,施法的痕跡早就消散了。現在的崇宣帝,身上沒有法術的痕跡,也沒有任何妖氣,他沒辦法判斷。
他只知道,按照常理來說,皇帝這個年紀是不會病到這種程度的。
這場病來得不正常。
“無妨。”江慎安撫道,“你能告訴我這些,已經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有幫助就好。”小狐狸收回前爪,在江慎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舒舒服服趴下了,“可惜我現在法術還沒有恢復,不然說不定能試著幫你爹治好呢。”
江慎問:“能治好?”
“當然能了。”小狐狸擺了擺尾巴,“每個凡人出生時便早已定好壽數,可他們還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讓生命提前終結。但只要壽命還有剩余,便能救得回來。”
壽數多少他看不出,但崇宣帝不是短命之相,如果找到方法醫治,他是可以繼續活下去的。
比如阿雪的續命丹藥。
但……
他的病要是好了,江慎就暫時沒辦法當皇帝了。
就算要治,也等他退位後再說吧。
黎阮帶著自己的小心思,在江慎腿上翻了個身,把肚子露出來:“我現在有小崽子了,不能用消耗這麽大的法術,要等到以後。”
江慎摸了摸他的肚子,配合道:“好,那就等以後。”
他現在已經完全適應黎阮時不時提到肚子裡的孩子,還會十分配合地給他摸摸肚子,黎阮對此的解釋是,這樣能讓崽子多吸收些他的精元,早日長大。
但江慎不敢問黎阮覺得小崽子什麽時候能長大。
從知道黎阮患了癔症開始,他就在擔憂這件事。
正常女子懷胎十月,江慎不知道狐妖是不是也這樣,但“孩子”遲早會有出生的那天。甚至不用等到出生,再過幾個月,黎阮發現自己的肚子不會大起來,可能就會意識到他沒有懷孕。
不知道那時候,他會不會再次受到刺激。
江慎對此十分擔憂。
但到底該如何告訴小狐狸真相,而不刺激到他,江慎還沒有想好。
小狐狸很快被摸得昏昏欲睡,在江慎腿上習慣性蜷起身體。江慎繼續用一隻手摸他,另一隻手翻開其他書信開始閱讀。
至少現在,他不會急著戳穿。
他希望他的小狐狸能再多開心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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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小半月,春闈會試結束,江慎終於變得忙碌起來。
為防止有人勾結舞弊,會試閱卷只能在翰林院進行,且每一篇文章都需要諸位翰林閱讀後仔細探討,才能定下能不能入選。
閱卷前後數日,這些參與閱卷的翰林甚至不能離開翰林院。
江慎倒不至於被限制自由,但他也不得不每日往翰林院跑,監督諸位翰林討論,將那些入選的文章複選一次,最終排出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