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阮心虛地低下頭。
“白天……”江慎偏頭看向洞外,才發現外頭已經月色高懸。他眉宇皺起,問,“我這是怎麽了?”
“你生病啦。”
黎阮提起這事時語氣似乎有些猶豫,連尾巴都蜷起來。
江慎看出他有些異常,正想問,後者又是給他推來清水,又是叼著藥要給他服用。
“這藥從哪兒來的?”江慎問。
“阿雪給的。”黎阮道,“阿雪說早晚各一次,早晨我喂你吃過一次了,現在要吃第二次。”
江慎捏著藥瓶,沒有急著吃藥:“阿雪來過?”
“是呀。”黎阮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這是怎麽了?
江慎心下有疑,抬手想摸一摸小狐狸的腦袋,可還沒碰到,竟被他躲開了。
“不讓我碰?”江慎問他,“我又哪裡惹你不開心了?”
“沒、沒有……”小狐狸的模樣瞧著還是很猶豫,但他很快下定決心似的,抬頭與江慎對視,“是我的問題,我要向你道歉。”
江慎一愣:“道歉?”
黎阮“嗯”了聲,如實道:“你生病其實是我害的。”
他將昨晚的事從頭到尾解釋一遍:“……我向你道歉,我明明答應過絕對不會害你,但我昨晚食言了,還差點把你害死,對不起。”
江慎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輕笑一聲:“就因為這點事,所以連摸不肯讓我摸了?”
“這很重要。”黎阮道,“做妖要信守承諾,不能說話不算話。”
小狐狸這認真的模樣實在可愛,但看出他在這事上有些固執,江慎斂下眸中笑意,安撫道:“可我不覺得這件事錯在你。”
誒?
“發生這樣的事並非你有意為之,便不能算是害我。”
江慎道:“而且,是我昨晚沒有把你放回窩裡,算來應當是我自己不夠謹慎,才造成今日的意外。”
黎阮眼神亮起來:“所以……你不生我的氣嗎?”
“我本來也沒有要生你的氣。”江慎失笑,“反倒是你,不好好與我說話,也不讓我摸……你要是有心想哄我,不該主動讓我摸一摸嗎?”
洞內一陣微風浮動,小狐狸直接跳進了江慎懷裡。
“摸摸摸,怎麽摸都行。”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與凡間那些賣乖撒嬌的寵物沒兩樣,黎阮強調道,“就今晚可以,本狐妖大人準了。”
江慎差點被他這小模樣可愛死。
揉了一會兒,黎阮又提醒他吃藥。江慎知道他不會害自己,依言把藥吃了,又問:“你不是說阿雪平日從不離開洞府,你特意去請了他?”
“不是,他是過來找你的。”黎阮想解釋卻又感覺解釋不清,跳下江慎膝頭,“你跟我來!”
小狐狸往洞外跑去。
江慎白天一直在發冷,小狐狸把洞府裡的火燒得很旺,又擔心屍體放久了會有異味,便把那兩具屍體拖去了洞外。
白天下過一場雪,兩具屍體已經被雪完全蓋住,小狐狸四爪並用刨了好一會兒才刨出來。
“這兩人……”
“是阿雪發現的。”黎阮解釋時猶豫了一下,隱去了阿雪殺人的部分。他仔細觀察著江慎的神情,試探問,“這兩個人……是來找你的嗎?和你有關系嗎?”
他不太敢告訴江慎,這兩人是阿雪殺的。
雖然阿雪說這些人多半是江慎的敵人,但黎阮不敢確定。萬一阿雪判斷錯了,這兩人其實是江慎的朋友,是來尋他的,那……
那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每到這種時候,黎阮就覺得自己腦子大概真的沒這麽靈光,他守著這屍體想了一整天,也沒想出解決辦法。
江慎在雪地席地而坐,俯身檢查屍身,沒有注意到黎阮這點糾結的小心思。
片刻後,他道:“這兩人多半是來找我的。”
黎阮緊張得渾身絨毛都豎起來。
“這兩人是來殺我,”江慎頓了頓,“又或者說,是來確認我有沒有死。”
這兩具屍身都是村民打扮,但手指及虎口處有常年習武的痕跡,定不會是普通村民。他們身上沒有能夠表明身份之物,從哪裡來的,卻不難猜。
江慎回京的事是個秘密,如今才過去半個月,當朝太子失蹤的事不會傳得這麽快。就算傳出來,也沒人會知道他是在長鳴山失蹤的。
因而不會有自己人來這裡找他。
來此地的,只能是敵非友。
看樣子,當初在長鳴山截殺他的那夥人有活口尚在,有人將他墜崖後生死未卜的消息傳給了那幕後真凶,所以對方才會不斷派人來長鳴山搜查。
換做是江慎,也會這麽做。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江慎的分析黎阮聽得似懂非懂,他問:“你知道是什麽人要殺你嗎?”
“不知。”江慎道,“滿朝文武,皇室宗親,誰都有可能。”
這些詞離黎阮太過遙遠,他其實不太清楚這些指的都是什麽人,但他能聽出來,那真的是很多很多人。
黎阮感歎道:“你這是做了什麽事啊,好招人恨。”
江慎一笑,沒在意小狐狸的用詞。
相處這麽長時間,這小狐狸在他眼中跟個孩子沒有兩樣,心思純淨,童言無忌。
他揉了下小狐狸的腦袋,撐著拐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