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阮來不及多想,連忙追上去:“江慎,江慎!你等等我!”
他鍥而不舍地追著,喊著,聲音似乎終於傳到了江慎那裡。那一襲黑衣的男人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過來。
露出一雙極其純粹,又極其漂亮的金色眼眸。
他站在雲層之上,遙遙俯瞰眾生,眼底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黎阮猝然驚醒。
小狐狸渾身的絨毛都炸開了,爪子緊緊抓著身下的衣物,身體抖得不成樣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一雙手落在他身上,很輕很溫柔地抱著他,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他的背。
黎阮抬起頭,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江慎的臉色還有點蒼白,眼神卻很溫和,眉宇緊蹙,還帶了點擔憂。
“江慎!”黎阮撲進他懷裡,不知為什麽,忽然控制不住地開始落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不要你的,你不要生氣。”
“我剛剛只是隨便想一下,我以後再也不想了,你別不要我,別生我的氣嗚嗚……”
小狐狸哭得很厲害,也抖得很厲害,眼淚吧嗒吧嗒全落在江慎懷裡。
“怎、怎麽了?”江慎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在他記憶中,除了在床上受不住時,他還沒有看過小狐狸掉眼淚。但哪怕是被他欺負得哭出來,也從不會哭得這般崩潰。
“我當然沒有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江慎低聲哄他,“小狐狸,你看看我,你是不是做夢了?”
黎阮哭得有點喘不上來氣,好像恢復了些理智,但還是止不住抽噎著:“我……我是做夢,我知道是夢,可我好難過啊……”
那份難過出現得很沒有道理,可它真真切切出現了。就在夢中的江慎看向他的一瞬間,仿佛在心裡積攢了千百年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我夢見……我不知道那哪裡,你離我好遠……我想叫你,但你聽不見,我想讓你別走,可是你好像不認識我了……然後,我忽然找不到你了,我到處找不到……”黎阮說得語無倫次,又崩潰地哭了出來,“你為什麽不要我了呀……”
掌心那團綿軟的小絨球抖得不成樣子,江慎不太敢用力碰他,只能輕輕撫摸他,給他擦眼淚。
然後低聲哄他:“你也說了,那只是個夢,對不對?我怎麽會不要你,我不可能不要你的,我那麽喜歡你,你知道的,是我不能沒有你。”
小狐狸過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也可能是哭得沒什麽力氣了,隻輕輕抽著氣:“可是你在夢裡,一點也不像是不能沒有我的樣子,你都不想看我。”
江慎道:“那下次你施法,讓我入你的夢,我替你把夢裡那個我打一頓,讓他清醒一點。”
黎阮撲哧一聲笑起來,打了個哭嗝:“只有入別人的夢,哪有讓別人入自己的夢的。都睡著了,還怎麽施法?”
江慎也笑起來。
他擦了擦小狐狸哭得濕漉漉的臉,幫他撫平亂糟糟的絨毛,沒再說什麽。
黎阮終於漸漸從那難過的感覺裡抽身出來,腦袋在江慎懷裡蹭了蹭,還有點委屈:“我平時不會做夢的。”
他小聲道:“做夢的感覺真討厭。”
“抱歉,我不該讓你獨自待在這裡。”江慎道,“是不是有點害怕?”
“可能是吧……”
黎阮低低應了一聲,這才發現他腹中依舊是鼓脹的,靈力也還在持續流失。
他方才被夢中難過的情緒包裹著,竟然連身體的不適都沒有注意到。
黎阮低頭摸了摸肚子:“它怎麽還沒出來呀……”
“嗯,還沒有。”江慎也伸手覆上去,感覺到那蓬松柔軟的皮毛下方,有個小東西正在以一定頻率,輕輕抽動著。
公狐狸沒有產道,所以林見雪在走之前給黎阮施了法,讓胎兒可以自由從他腹中剝離。直到現在都沒出來,只有一個原因……
靈力還沒吃夠。
這也是江慎必須來這裡的原因。
不知為何,小狐狸腹中這孩子比尋常妖族的孩子需要的靈力更多,想讓它順利出生,還不知要耗費黎阮多少力量。
為防止黎阮力量耗盡,必須有個能隨時讓他吸收精元的人在場。
江慎撫摸著小狐狸輕輕抽動的腹部,也覺得有點氣惱。
這小混蛋。
臨到要出生了還不安分,又在讓他的小狐狸吃苦。
黎阮不知他在想什麽,情緒平複下來後,身體的不適重新席卷上來。但有江慎在場,好像又不像剛才那麽難熬了。
他伏在江慎懷裡,低聲問:“你的傷怎麽樣了,沒事了嗎?”
“沒事。”江慎道,“阿雪已經幫我治好了。”
雖然……那位大妖來傳消息的方式實在簡單粗暴。
江慎在太極殿受了沈無為一擊暈倒後,期間發生了什麽他並不清楚,總之,再醒來時,就是被那白衣青年從東宮的床上一下拎起來,衝著耳朵喊。
“你家小狐狸都要生了,還要睡到什麽時候去?!”
……嚇得江慎險些一口氣沒緩過來。
“那你就這樣出宮了,不會被人懷疑嗎?”黎阮擔憂地問。
江慎道:“有鬱修在呢。”
那倒霉的侍衛統領,如今又不得不易容成江慎的模樣,眼下正躺在東宮的床上裝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