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問:“徐大人那邊,還沒有查出什麽線索嗎?”
刑部侍郎徐遠,是京城世家公子出身,與江慎年紀相仿,從小就認識。徐遠這人能力強,入刑部以來經手了不少大案要案,是六部中升任最快,也最年輕的一位侍郎。
若不是年紀還輕,資歷不夠,恐怕尚書之位也要落到他的手裡。
所以,江慎從一開始便將這件事交給了他去辦。
可惜……
提起這個名字,江慎的神情更是不悅,沒好氣道:“他?要等他查出來,我還不如等著那幕後真凶自己壽終正寢。”
曹閑清:“……”
但江慎還不至於將氣撒在無辜之人身上,他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道:“我知道不太容易,但巫醫那邊,還望諸位繼續查下去。那京城知府最初希望病患都死無對證,多半就是擔心有人順著那些病患,查到禁藥出處,隨即查到幕後真凶。”
“他們會擔心,說明此毒絕對並非無跡可尋。既然如今已經救回了病患,我們不能放過這僅剩的線索。”
曹閑清朝他行了一禮:“草民明白。”
江慎點點頭,又道:“不過,此番還要多謝曹大夫,若非你提出從巫醫入手,進展恐怕不會這麽快。”
曹閑清歉疚一笑:“其實,這並非草民提出來的。”
江慎:“哦?”
“是林公子。”曹閑清道,“前些時日,草民正為此事焦頭爛額,是林公子忽然出現。他告訴我,如果中原的傳統醫術無法尋求到這怪病的根源,不妨試試一些罕見的法子,比如嶺南的巫蠱。林公子不愧見多識廣……”
江慎打斷他,問道:“你說,林公子是下山來告訴你的?”
“是啊。”曹閑清點點頭,“草民看見他時還嚇了一跳,林公子以前是從不下山的。”他頓了頓,又感歎道,“多半是擔心這藥的來歷再查不出來,日後還會有百姓受害,林公子悲天憫人,心地純善啊。”
江慎的眼眸輕輕斂下。
又是林見雪。
當初,就是林見雪告知江慎附近村落有怪病出現。若不是這樣,江慎查不到榕下村,也救不出那些病患。當初那些病患被救出時全都已性命垂危,哪怕再拖上幾日,都有可能死無對證。
這樣一來,查不出患病的根源是其一,其二,那附近村落乃至整個京城,恐怕都會重演當初的疫病。
而現在,他又提出此毒可能從巫蠱之術而來。
偏偏又說對了。
林見雪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推著整件事往正確的方向前行,但這是為什麽呢?
他與世隔絕這麽多年,為何忽然頻繁干涉凡間的事?
他對這毒藥的來源,當真一無所知嗎?
江慎心下生疑,可這些便沒必要與曹閑清提及。他喚來下人送曹閑清回別院,自己則出了書房,往臥房方向走去。
曹閑清得到消息後的確心緒澎湃,行宮離別院那麽遠的車程,他竟然一大清早就趕了過來。下人把江慎從床上喚醒時,他家小狐狸還抱著被子睡得很熟。
江慎回到臥房外,沒急著進門,先看見一隻小白貓正在廊下曬太陽。
江慎問:“他還沒醒?”
小白貓搖身一變,化作一位身形矮小的少女。
少女是清秀可愛的長相,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她身形其實不胖,但也不是宮中許多女眷追求的那種過於纖細模樣,骨肉勻停,臉頰帶了點有點嬰兒肥。
“還沒有。”少女低聲道,“要把公子叫醒嗎?”
江慎搖搖頭:“不必。”
他正想推門進去,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對少女道:“你到別處曬太陽去。”
少女:“……”
怎麽一回來就趕人啊。
“快去。”江慎不容辯駁,“記得把鬱修也帶走。”
侍衛統領要貼身保護太子安危,所以,他守得離臥房太近了。
江慎此前從未注意過這一點,直到某一次,他與小狐狸胡鬧了一整晚之後的第二天,侍衛統領紅著臉來問他,下次能不能守得遠一些。江慎才發現,這人原來每晚都在聽牆角。
“那我今天還能讓鬱修幫我抓魚嗎?”少女眼神亮晶晶的。
“……”江慎道,“那是聖上養的錦鯉,你上次偷偷吃了一條,我都還沒治你的罪。”
少女辯解道:“可是它們都要胖成球了,再不吃肉就要老了。”
這小丫頭,自己的原型才是真正胖成了一顆貓球,還有臉說人家。
江慎無可奈何,又思索片刻,妥協道:“只能抓一條,別讓旁人看見。”
少女頓時開心起來:“謝殿下!”
臨走前,又補充了一句:“祝您今日一切順利!”
.
江慎近來的確挺不順。
自從這小崽子會胎動之後,他每次和小狐狸親近時,它都要動一動,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小狐狸覺得別扭,每次這小崽子一動,他就覺得有一隻天真單純又可愛的小小狐狸在無形中看著他們。
他實在沒辦法頂著帶壞孩子的壓力,與江慎繼續下去。
江慎放輕了呼吸,悄然推開門走進臥房。
屋內門窗緊閉,也沒有點燈,光線比外頭暗了許多。內室盡頭的床榻上,薄薄的紗帳還維持著江慎走前的樣子,拉得規規整整,隱約能看見躺在其中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