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樓每日不知有多少權貴踏足,也不乏有出手闊綽之人,這看門的夥計是見過世面的,但像這兩位這般容貌氣度的,卻不常見。尤其身後那位,年紀瞧著不大,卻生了一張極為明豔美貌的臉,相比起來,樓裡的花魁都要遜色不少。
夥計略微一愣,而後又看到了兩人交握的手。
這種客人他也見過。
春江樓雖是風月場所,但光看外樓,其實瞧不出多少曖昧淫糜之色,反倒修建得格外氣派,不失風雅。因此,許多富家公子也極喜歡帶小情人來此處,不為聽曲賞美人,就為討個情調。
年輕人,到底是會玩的。
夥計領著二人往樓上走去。
外樓此刻已經十分熱鬧,一樓幾乎全坐滿了,夥計在大堂中穿梭忙碌著。大堂中央搭了一方高台,有戴著面紗的女子坐在上面,懷中抱一把琵琶,唱著婉轉的曲調。
黎阮聽不太懂她唱的是什麽內容,但他往日聽到的唱曲,用的曲子大多恢弘大氣,也有悲傷動人。他從未聽過如此婉轉曖昧的唱腔,好像能唱得人骨頭都酥下來。
果然和外面的很不一樣。
黎阮心裡這麽想著,又想起他們來這裡的初衷,悄然放出一點點靈力感應,想找一找江承舟的所在。
江承舟果然還在樓內。
黎阮循著感應到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那人並未在樓上雅間,而是隨便在一樓尋了個僻靜的座位,甚至還與人拚了桌。
與他今天下午向黎阮提及此處時興致勃勃的模樣不同,此刻的江承舟好像有點沒精打采。他頭也不抬,自顧自地飲著一壺酒,與周遭有些格格不入。
也因為這樣,他並未看見江慎和黎阮進了春江樓。
“原來他在那兒。”
江慎的聲音在黎阮身旁響起,他順著黎阮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黎阮收回視線,正想說什麽,卻忽然愣了一下,又重新轉頭看向大堂。
“怎麽了?”江慎問他。
“我剛剛……”黎阮眉宇微蹙,視線四下望去,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好像感覺到一絲妖氣。”
江慎:“在春江樓裡?”
“是啊。”黎阮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可是現在又沒有了。”
他甚至釋放了更多的靈力感應,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以黎阮現在的法力,除非對方同樣是法力高強的大妖,否則他絕對不可能感應不到對方。
而且……為什麽他覺得那絲妖氣,有一點像阿雪的氣息呢?
阿雪現在不應該在長鳴山嗎?
黎阮心裡納悶,可無論他如何釋放靈力,都再感覺不到別的妖氣。若不是已經離開,就是對方也感覺到了他,在有意避著他。
如果是阿雪,應當沒有理由避著他才對吧?
“二位爺,有什麽不妥嗎?”他們在樓道口站了太久,那夥計開口問道。
江慎沒有回答,仍看著黎阮。
黎阮感應不到任何異樣,搖了搖頭:“沒事了,我們走吧。”
這春江樓越往上,環境便越好。江慎先前扔給夥計的那錠銀子,包個小倌一夜都綽綽有余,更不用說尋個雅間。夥計直接將他們領上了頂層上等雅間,任憑他們挑。
江慎挑了間較為靠裡的,推開窗戶,卻能直接看到坐在一樓角落的江承舟。
“您二位……還點人嗎?”夥計給他們奉了茶水,又問。
江慎淡淡答道:“不用,你下去吧。”
不點人,那就是要自己玩了。
夥計心下了然,掂量了一下自己懷中那錠銀子,道了聲“小的明白了”,便滿面堆著笑走了。
江慎走到桌邊坐下。
這雅間內部很寬,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熏香,窗戶邊擺了張桌,推開窗戶,台上歌姬彈唱的淫詞豔調傳來,為屋內平添幾分曖昧之色。江慎往裡屋掃了一眼,裡面甚至配了張床,鮮紅的紗帳一直垂到地面。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青樓。
無論外部修建得如何氣派風雅,關上門,仍然是能讓人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江慎不可避免地生出點不該有的心思,可抬眼卻見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問:“還在想方才的事?”
黎阮有點出神,聽言反應了一下,才道:“是啊……”
或許是因為凡人大多畏懼妖怪,黎阮其實沒在京城遇到過多少妖,更沒有遇到過修為高強的妖。這個節骨眼上,京城忽然出現大妖,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
何況,他現在還找不到那個妖怪,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
黎阮發愁地歎了口氣。
江慎:“……”
他在想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他的小狐狸在擔憂正經事。
江慎連忙自我反省,按捺下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正色道:“你感覺得到他,他也能感覺到你嗎?”
黎阮想了想,道:“應該能的,否則他也不會躲起來了。”
“他至今未曾現身,應當不是衝你我而來。”江慎道,“而且,我們才剛踏入這春江樓,你便感應到了那妖怪的存在,對方應該先我們一步進來才是。”
“……警惕便好,不必擔憂過多,說不定只是路過呢?”
黎阮點點頭:“你說得對。”
他頓了頓,又道:“真是衝著我們來的也不怕,一隻小妖怪而已,打架我還沒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