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良駿代表三十二日緊急事務組對嶽溪明的支持表示了感激,兩人客客氣氣地聊了一段,才各自入座。
經過周燕安身旁時,嶽溪明略微頓了頓。
周燕安實在很顯眼,專機裡維護安全的便服特警也不如他奪人眼球。那不是外表帥氣、鋒芒外露式的抓人,而是一種穩重、沉澱的男性美感的吸引,一旦看到了就不會輕易忽視。
在動亂荒誕的三十二日裡,周燕安身上的力量,可以叫任何一個被他保護的人為他無限沉淪。
嶽溪明朝周燕安點頭致意:“你是周燕安吧?阿嵐說過,幸好三十二日一開始他就遇上了你,否則還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情況。我也很感謝你能在阿嵐遇到危險的時候伸出援手幫助他。”
周燕安笑道:“阿姨客氣了,那是我應該做的。”
嶽溪明複雜地笑了一笑:“我把阿嵐交給你們了,希望你們能好好照顧他,我不求別的,只希望阿嵐健健康康、安安生生,下半輩子還能像個正常人那樣過上安穩的小日子。阿嵐吃過很多苦,但也沒吃過多少大苦,還嬌氣著呢,我在這裡先謝謝你們了。”
盧良駿聞言插話,並慨他人之慷:“姐這說的什麽話,易阿嵐是我們的寶貝疙瘩,就算周燕安衝在前頭先走一步,也不能叫阿嵐出事啊。問題一解決,阿嵐就是國家功臣,想過什麽日子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周燕安也沒在意,反倒順著說:“我肯定會誓死保護易阿嵐的。”
嶽溪明卻想了下,搖搖頭:“不,這樣太沉重了。盡人事聽天命就好。”
她坐回到易阿嵐身邊,握住易阿嵐的手,低聲喃喃:“阿嵐,盡人事聽天命,別太為難自己。”
一根閃電似的悸動,從被握著的手一直跳到心臟裡,叫易阿嵐胸腔發酸。他原本還想,媽媽為什麽還要特意和周燕安他們說那些話,讓他有些難堪和尷尬。不說政府肯定會好好保護他,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不會因為她今天有沒有說過一句我求你們保護好我兒子,就有人能救他或者不去救他。
這一切都源於一個母親難以抑製的擔心和關愛。她顫抖著的手掌證實了在這個世間沒有人和物比易阿嵐更重要了。如果有一天易阿嵐為此犧牲,嶽溪明會含淚說為她的英雄兒子而驕傲,但此時此刻,在嶽溪明眼中心裡,易阿嵐好好活著就是最重要的、沒有任何東西與之相比的事。
飛機起飛,一陣輕微的顛簸。在搖晃間,易阿嵐離開熟悉的南林市,和他的家人都將去往截然不同的陌生人生。
剛落地北山市,專機上的特警就分為兩撥,一撥護送嶽溪明和易阿嵐奶奶,和機場的解放軍區醫院的安保人員匯合,將她們安全送達軍區醫院,並處理好後續生活問題。另一撥,則直接把易阿嵐與事務組另外三人直接護送到三十二日緊急事務組的辦公大樓。
易阿嵐和嶽溪明都想過他們一家人之後肯定是聚少離多,但沒想到,離別會來得這麽快。
怕引人注目,易阿嵐和媽媽、奶奶都來不及好好告別。
盧良駿安慰道:“等過段時間,我會安排你們見面好好聊的,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切割關系,這是為了雙方都好。易阿嵐不至於因為家人而被威脅,你們也不必受易阿嵐牽連。”
第34章 9月(5)
當易阿嵐告別家人, 孤身坐上安有特殊防彈玻璃的商務車時,終於體會到了電影裡特工的孤獨。
能看得見窗外繽紛的人群、高聳緊湊的建築和川流不息的車輛,處處都體現著北山市獨一份的熱鬧, 但這些終究與易阿嵐之間太過陌生。
周燕安就坐在易阿嵐身旁的座位, 似乎察覺到他的低落, 朝他偏了偏,輕聲問:“還好嗎?”
他的姿勢偏轉得隨意而輕微, 離易阿嵐很近,並不是近距離的冒犯,更像是用身體隔開了其他的人與物, 隻獨獨將易阿嵐留在這裡, 說話聲也並不算小, 但奇妙地給人仿佛在私密空間聊天的感覺, 很有安寧感。
易阿嵐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望著周燕安時忍不住問:“你當時會很難受嗎?”
“嗯?”
“參軍或者出任務,很久不能和家人們見面, 也不能對他們說去做些什麽。”
周燕安的眉眼像水紋似的微彎:“我沒有家人。”
易阿嵐一怔。
周燕安說:“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因為一次在國外旅行時遇到的恐怖襲擊。”
易阿嵐忙緊張地說:“對不起。”
周燕安笑道:“這有什麽好說對不起的。”
易阿嵐小心瞅著周燕安的神色, 他溫和而堅定,從這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身上, 已經看不出他童年遭受的創傷。
易阿嵐這個時候想起媽媽說的話,說他吃過很多苦,但沒吃過太大的苦。比起周燕安, 似乎的確如此。
易阿嵐感到心中好受了些, 這並不是因為他覺得周燕安比他更慘而得到心理安慰,而是從周燕安的平和中汲取到力量。
“我們有了解你的家庭情況。”周燕安說, “我知道你的父親也在你很小的時候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但看得出你媽媽對你很好,還有你的奶奶,一直很關切地看著你。你知道那種老人的眼神嗎?怕自己不會說話,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所以一句話都不說,不想給你丟人,但一顆心都始終懸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