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火光,易阿嵐瞅了一眼,頓時有些驚喜。
周燕安在地上畫的是坐著的他,雖然線條簡單,寥寥幾筆勾勒,但神韻很相似。
“你還會畫畫呢?”易阿嵐問。
周燕安笑:“太細致專業的不會畫,簡筆倒是能露幾手,以前出任務練出來的。”畢竟有時候地形測繪不能完全依靠設備,人的眼和手有時候更可靠。
說著,他又在簡筆易阿嵐身邊畫了個簡筆周燕安,惟妙惟肖。
易阿嵐正笑著,就見有個黑影靠過來,低頭看那副畫,樂了:“你們還有閑情逸致談戀愛呢?”
易阿嵐抬頭看他,發現是A國的那個沃夫,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燕安淡淡道:“戀愛可不是閑情逸致能談下來的。”
沃夫聳聳肩,似乎很不喜歡周燕安總是這麽平淡地應對他,頗感無趣地走了,臨轉身前,對易阿嵐別有深意地眨了眨左眼。
易阿嵐和周燕安對視一眼,想到無處不在的監控,誰也沒有說話。
在這天的三十二日結束前,周燕安又出了一次巡邏任務。好在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周燕安是陪在易阿嵐身邊的。
有個人站在篝火前說著什麽,仔細聽,他在念一首辛波斯卡的詩:
只要阿姆斯特丹國家美術館裡/那位靜默而專注的女子/日複一日把牛奶從瓶子/倒進碗裡
這世界就不該有/世界末日
那個人誦完,掏出了一卷東西展開,正是這首詩描述的那副著名的油畫《倒牛奶的女人》。這一定是真跡,從阿姆斯特丹國家美術館拿出來的。
下一刻,他將畫丟進火堆中。
看到火舌無情卷起那副古老的油畫、那名溫婉的女子化作灰燼,在離開三十二日的一刹那,易阿嵐突然感到一陣無盡的空虛和茫然。
第100章 4月(1)
油畫女子的灰燼變成了眼前枯敗老人的臉, 都有著類似的黯淡和衰亡。
易阿嵐笑著對雷利·羅恩教授說:“我從三十二日回來了,我們順利登陸了您的小島,那裡真美啊……”
這個時候, 世界還照常運作著。夜半球在沉睡, 晝半球在建設, 共享同一個美夢。
噩耗抵達時,羅彩雲正好從補眠中清醒過來, 自從三十二日發生後,每到月末總是不能正常休息,通常凌晨才能找到空隙睡上小半天(這還是三十二日裡一切正常的時候, 否則一連好幾天也只能累積睡上幾個小時)。
她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很高興自己的任務逐漸輕松, 現在對三十二日的焦點都集中量子大壩島, 更好管理了。
她前腳到,後腳就跟來一個人,是三十二日物理化學小組的負責人。
羅彩雲看見他時, 幾乎嚇了一跳,他看上去似乎好幾天沒睡過覺,雙眼血紅, 兩腮浮腫,臉上的表情灰暗得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李教授, 你怎麽了?多注意休息啊。”羅彩雲連忙起身迎接他,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你都這麽累了, 有什麽事之後再匯報也行, 現在去睡覺吧。”
李教授抬起那雙空洞的雙眼:“沒有以後了,羅組長。”
羅彩雲擔憂道:“怎麽了?你的身體?”
“我們人類, 完蛋了。”李教授淒慘一笑,“全完蛋了。全都要死。”
他顫抖著手遞出那份以最後的理智編寫的報告。這實際上是一份昭告世界末日來臨的宣言書。
最早的端倪來自於一些看上去並不要緊的地方報告,當時三十二日才出現不過四五次。某些區域出現了異常輻射現象,但是輻射的有效劑量很低,並沒有對人體產生傷害。而他們能發現這些還遠遠不成氣候的有害輻射,是因為當地大多都存有放射性物質或放射性武器,因此安裝了高精密的輻射檢測器。偶爾有些微泄露雖然會引起恐慌,但只要發現及時、維護得當很快就能解決隱患。
收到輻射檢測器的警報時,就有專人去篩查輻射源,但奇怪的是,所有可能泄露輻射的地方都完好無損。第一次隻好不了了之,第二次異常輻射再出現時,任是誰都知曉了其中的規律,因為這種輻射都是在三十二日出現前後才會被檢測到,盡管有效劑量還是很低,相關主管還是將報告遞交給了三十二日緊急事務組,組裡又再分配給李教授領導的物理化學小組。
李教授感到十分奇怪,如果說三十二日在向外散發輻射,那他設在事務組圓形大廳裡的輻射檢測器沒理由沒有任何反應,他敢說,他的輻射檢測器比其他地方的要更精良,最差也是效果持平。
出於這種困惑,李教授在隨後的一次三十二日發生時,更為關注輻射方面,增加了多種輻射檢測器(包括報告裡提及的那款輻射檢測器),並增派人手專門盯著,但始終沒任何發現。
更奇怪的是,這次三十二日之後,最先報告的地方再次傳來消息,他們這一次依舊檢測到了異常輻射。與此同時,又有另外一個地方遞交報告說他們也檢測到了異常輻射現象,也是在三十二日前後出現,並且有效劑量很低。李教授還特意深夜致電這處地方所用的檢測器型號,與他增添的其中一種是完全一樣的。
在相關報告陸陸續續呈遞了五份之後,李教授發現都是這五個地方都是極其重要的軍事中心。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軍事中心,也沒有足夠精密的輻射檢測器能率先發現異常輻射現象。但問題在於,輻射檢測器性能出色的軍事中心也不止這五個,包括他現在多待的事務組也是有過之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