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呢,我的陛下。”
“因為經歷過那些事,也許他們會記住,永遠不要傲慢,永遠不要貪婪。”
熱帶夜晚的海風輕輕柔柔地吹在臉上,但來到三十二日的人都沒有心情感受自然的親近,他們面色嚴肅,想與身邊的人交談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開口,隨後,所有人都默契地走向實驗大樓。
一些人在現實中被填鴨似的塞了許多內容,就等著此刻輸入量子大壩進行模擬和驗證。剩下的人大都不懂其中的原理,也看不出門道來,但更接近實驗中心一點,更早聽到確切的結果,似乎會讓人更安心一點。
總控制中心,擠滿了忙忙碌碌的人。這些人年齡不一,有的是學生,有的是老師,有的已經工作很多年,曾經的鋒芒被生活打磨圓潤了。若要找出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平凡。盡管其中有些人單拎出來絕不算平凡,但比起真正的翹楚來說,他們的光芒要黯淡許多,更不曾改變過世界一絲一毫。
但他們現在肩負的使命卻可以決定兩個宇宙的存亡。
兩個宇宙的命運匯於此處,過多的重量幾乎坍縮成黑洞,他們必須以自己的肉體凡胎和平庸的資質竭力對抗著毀滅。
錯誤。錯誤。錯誤。
無效運算。
過於離譜的結果。
……
顯示屏接二連三地發出刺耳的提醒,一堆人滿頭是汗地根據錯誤提醒進行修改。現實中的物理學家沒有量子大壩,也就不可能事無巨細地考慮到所有問題。而他們空有量子大壩和建立好的理論架構,卻不知道如何在細節上使之融會貫通,如同一個瞎子摸著牆壁過迷宮,但總是不斷地碰壁,除了繼續調整、運用還不夠純熟的學識相互推導,直到繞過所有錯誤的路,直到走上正確的那條路外別無他法。
“情況不太樂觀。”負責探聽的人從樓裡走出來,對麋集在建築前小花園上的人們說,新生的太陽將他們密集的影子揉成一大團,“我雖然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麽,但看他們糟糕的臉色和不停地罵髒話,就知道事情算不上順利。”
人群中有人小聲地說:“如果這什麽引力推手行不通,是不是只有把我們都殺掉才能解決熵差輻射?”
“別那麽悲觀,我們還有時間。就算這次不行的話,等能回到現實中讓那些厲害的專家們繼續研究。我們還有下次,下下次。”
“我相信我們有耐心等下去,但外面那些人,知道自己很快要死的那些人——有時候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他們會等我們到下次、下下次嗎?也許他們還會以為是我們故意不配合拖延時間的。我們真的要坐以待斃嗎?”
“那你能怎麽辦?你打得過他們?”
“打得過又怎麽樣?起義反抗嗎?把人類最後的時間在相互殘殺中消耗掉?你們就沒有家人想要救的嗎?你們忍心看他們死於輻射?”
熙熙攘攘的吵鬧伴隨著樓內越來越焦躁的研究,從日出上演到日落。
控制中心,所有人都面色灰敗,癱在椅子上、地板上,扯著已經很凌亂的頭髮,無力地問:“問題到底出現在哪?為什麽我們就得不到精確的結果?是不是羅恩教授給出的辦法根本就沒有用?”
他們沒指望得到回答,這個時候,除了上帝誰還能回答他們?
但驚喜是來得如此突然,顯示屏裡無緣無故地跳出一個對話框,如果易阿嵐在這裡,一定會很熟悉這個操作:我來幫你們吧。
對話框的背景,是一張撲克牌裡的小醜鬼牌,也叫王牌。
卡殼很久的運算程序忽然自動運行起來,一行行海量的代碼快速跳過,令人目不暇接,各類儀器發出全力工作的嗡鳴聲。
屋子裡的人目瞪口呆,不知誰說了一句:“是Joker!”
強人工智能Joker,對各國政府推進引力推手而言,是曖昧不清的一個問題。他們不知道Joker會怎麽看待這一救世計劃,不過他們傾向於Joker會持反對態度,Joker不是人類,沒有牽掛,熵差輻射也傷害不了他。
人類對他唯一的影響可能是三十二日裡硬件設施還不夠先進完善,作為外殼遠配不上強人工智能這一強大的靈魂,所以很多設備可能需要更靈活的人類去幫助維護。但這一影響,值不值得讓Joker也冒湮滅的危險不阻止引力推手行動,很不好說。
各國政府商量出來的對策,是隱瞞Joker。前期行動在配置了衛星網絡信號屏蔽裝置的量子大壩島悄悄進行,等後期需要到處布置核彈時,要一鼓作氣地完成,不給Joker反應時間。
不過此刻的事實證明,他們攜帶的衛星網絡屏蔽裝置對Joker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而Joker直到現在才現身,只是不想驚擾到這群可憐的人類,讓他們陷入對強人工智能的無盡恐慌中。
顯示屏各種程序在暢快地舞動。這是羅恩·教授的畢生研究和超絕智慧,是現實中數百位物理學者協同一致細化推演的結晶,是屋子裡這群平凡之人耗盡所有心血的付出,是Joker強大計算能力的補充。這是一次空前完美的合作。
“Joker!是Joker!他在幫助我們!”
這類呼喚一直傳到樓外等待的人群中,人們震驚之余也不由得歡呼起來。
易阿嵐對周燕安說:“他說他是人類的群體意識。”
周燕安笑了笑:“這樣看來,人類還是有希望的,無論本性如何,至少心向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