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這是混沌時期,最初的鮫人留下的鮫紗。
江潭落原以為莫知難只是單純將離人紗以賀禮的身份送了過來而已。
但沒想到……等到了堆放賀禮的地方後他才發現,莫知難送來的離人紗被染成了猩紅的色彩,墜滿金玉,製成了一件無比繁複華麗的婚服。
婚服上不忘放一塊玉牌,上刻:賀聖尊大喜。
第21章 飲鴆止渴(六)
月亮漸漸圓了,結契的日子更近了一天。
鬱照塵又去處理異魔之事,江潭落則獨自借著月色,坐在連海池邊,輕輕用魚尾拍打著水面。
這一晚的昆侖難得沒有下雪,朗月清風之下,他緩緩地闔上了眼眸。
恍惚間,江潭落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大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潭落終於重新睜開眼睛,將放在一邊的玉盒拿了起來。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玉盒打了開來,一枚瑩白色的小藥丸,被江潭落拿在了指尖——這是他要服的最後一粒靈藥。
借著月色看了它一會,江潭落忍不住將它放在了胸前。
這粒靈藥,看上去與鮫珠有些相似——江潭落忍不住想。
就在他對著靈藥發呆的時候,耳畔傳來一陣腳步聲。
是鬱書愁。
“聖尊還在處理異魔的事,暫時無法過來,”鬱書愁停下腳步問,“他說若有急事的話,你隨時可以去找他。”
“這樣啊……”江潭落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末了忽然抬眸朝鬱書愁笑了一下說,“謝謝聖君。”
鮫人銀白的魚尾,半浸在水中,就像是月亮落了下來。
他笑的時候微微眯眼,紫色的眼眸,就像花瓣一樣溫柔。
鬱書愁不由愣了一下,忽然臉紅並輕咳兩聲將視線移開……仔細想想,雖然認識了一段時間,但他好像還從沒有和江潭落如此心平氣和的說過話。
“你……”本打算離開的鬱書愁停下了腳步,他停頓一會問,“你讓我去叫鬱照塵,究竟有什麽事?”
“沒什麽,”江潭落一邊把玩手中的靈藥一邊說,“只是突然想要見他一面而已,畢竟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在忙異魔的事。”少年的語氣輕松地得不能輕松,說話間魚尾還輕輕地在水中擺動了幾下。
江潭落的真心話,隻說了一半。
他想見鬱照塵,不僅僅是因為有段時間沒有見面,更是因為自己那忽然生出來的幾分懦弱。
——哪怕已經準備了很久,但是在拿到這一粒靈藥的時候,江潭落仍不免本能地產生了逃避的念頭。
他忽然想要見鬱照塵一面。
要是見到了鬱照塵,江潭落或許會……暫緩這個計劃。
但可惜的是,鬱照塵並沒有來。
江潭落不由自嘲一笑。
“你手上拿的這是什麽?”鬱書愁後知後覺地地現了江潭落手裡的東西。
聞言,江潭落下意識將它攥緊在手心。
“是……滋養神魂的靈藥。”他說。
“滋養神魂?”鬱書愁蹙眉,江潭落的話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卻糊弄不過他,“叫什麽名字?”鬱書愁追問。
“叫——”江潭落攥著那粒藥丸,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他想要編一個名字出來,卻又知道編出來的藥名,是騙不了鬱書愁的。頓了幾息,江潭落隻得冷冷看了鬱書愁一眼說:“怎麽,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與聖君您報備解釋嗎?”
兩人之間剛才和緩一點的氣氛,再度緊張。
“江潭落,你真是不識好歹,”果然,鬱書愁一下便憤怒開來,“我還從來沒有這樣勸過一個人,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鬼!”
“……”
這一刻,江潭落忽然想起鬱書愁曾一次又一次的同自己暗示,甚至於明示過鬱照塵的本性。但自己卻一回都未曾聽進去。
這可不是和他說的一樣“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嗎?
“你說得對。”江潭落拍著池水笑了出來。
“你,等等……對?”鬱書愁憋了一肚子的話,就這麽被江潭落輕飄飄地擋了回去。
他說自己說得對?
銀白的魚尾,撞碎了沉在水中的月光,刹那間鬱書愁甚至產生了眼前的人,將要與月光一切碎掉的錯覺。
就在鬱書愁的思緒全然陷在月光中時,江潭落突然仰頭吞掉了手中的靈藥。
江潭落原以為自己咽下這顆靈藥時,會難受會不甘,但他沒想到此時他心中竟然一點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好了,”鮫人轉身朝一臉驚愕的鬱書愁笑了一下,“我的確是良言難勸的該死鬼,但我……並不是自輕自賤。”他的表情嚴肅,聲音卻已經不受控制地跟隨情緒起伏一起顫抖了起來。
悲戚感將江潭落緊緊包裹。
“別這麽說……”鬱書愁搖頭,“別說什麽自輕自賤。”
江潭落笑了一下,他不由想——沒想到如笑話般過了一輩子,最後勸慰自己的,竟然會是從前與自己合不來的鬱書愁。
他強忍著情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謝謝。”
“你——”
鬱書愁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鮫人重新躍入水中。漣漪搖動,鬱書愁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銀白。
在離開連海池前,他忽然看到池邊放著一個小小的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