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遠這才猛地意識到,好像自他來了漠北後,連提似乎給他牽過不少次馬。
牽馬這種事,向來是下人所為, 但他堂堂一個漠北王卻做得無比自然。
宋青遠剛想開口拒絕, 但韁繩已經遞到了自己面前。他嘴唇微動,最終還是把推辭的話收了回去。
“你從小接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 千萬不要被這種尊卑貴賤的糟粕思想給荼毒了。”
宋青遠在心中默念了幾遍,終於說服了自己, 接過了韁繩, 和本該高高在上的漠北王並行著離開了這片山丘。
兩人來的時候是繞了一個大圈, 從山脈一側繞過來的。只是因為當時天色昏暗, 才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景象。
因此, 直到回去的途中,宋青遠才看到遠處綿延不絕的山脈。
見宋青遠頻頻看向身後的山脈,連提索性停住馬,指著兩人路過時見過的一座高聳的雪山,向身旁的人介紹道:“你身後的那座雪山就是漠北的神山,裡面居住著漠北的天狼神。”
宋青遠順著連提手指的方向扭頭望去。
只見遠處的雪峰被初生的紅日罩上了一層燦爛的薄紗,與蒼茫的草原交相輝映。
連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山頂上的積雪終年不化,山谷中卻是四季如春的氣候。你之前見過的那隻海東青,從前便生活在那片山谷中。”
宋青遠望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地對連提話中的那座神山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再開口時,語氣明顯帶了幾分雀躍“那我們現在能去神山看看嗎?”
連提聞言,失笑道:“殿下可曾聽過一句話?”
“什麽?”宋青遠有些疑惑。
“望山跑死馬啊,殿下。”連提搖了搖頭,笑著看了一眼仿佛距離他們不遠的雪山,“從這裡去狼神山,殿下這匹馬起碼要不眠不休地跑個三天三夜才行。”
宋青遠沒想到明明看著離他們不遠的雪山居然隔了這麽長的距離。他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視線,輕聲道:“那便算了吧。”
看著他眸中的明顯的失落,連提像是身體不受控制一般,不假思索地開口道:“等到明日,本王便帶殿下過去看看。”
聽到這話,宋青遠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搖了搖頭。
即使快馬加鞭,來回也要六七日的功夫。
但距離他們離開木和部落是時間也很近了。宋青遠必須在這段日子裡,把諸多事宜都安排妥當,哪裡還有幾日的空閑去賞景呢。
宋青遠看了一眼還在等他解釋的連提,語氣認真地說道:“還有許多要緊的事情要做,等將來有時間再去吧。”
連提也意識到了他們現在的狀況,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順著他們來時的路線回到了木和部落。
除去隨行的親軍和宋青遠以外,木和部落的其他人都不知連提此行的目的,隻當他是臨時有事離開。
因此,除了多宰了幾隻牛羊給他們一行人接風以外,木和草原上仍是那副忙碌又平和的模樣。
“殿下之前與本王說的規模化生產和建立貿易點是什麽意思?”修整了一日後,連提便出現在了宋青遠帳中,與他商議後續的計劃。
在宋青遠的眼中,像木和部落這種每年逐水草遷徙,靠天吃飯的生活方式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一來是不利於王庭的管轄,二來是這種模式抵禦風險的能力也很差,一旦今年氣候異常或是突發什麽自然災害,他們便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草場。
不僅如此,現在的木和草原也並非是個水草豐美的好地方。
因此,按照宋青遠的規劃,木和部落倒不如直接放棄放牧,轉而發展農產品加工,利用它特殊的地理位置發展商業。
但這個計劃畢竟是個大工程,而且實施起來難度也很大。因此現在也還只是自己的一個設想。
聽完宋青遠的計劃,連提皺著眉思索了許久。
等到宋青遠杯中的茶水都快見了底時,他才終於開口:“殿下可知此舉的風險?”
現在的生活方式是木和部落的居民沿襲了百年有余的。
當年即使是前任漠北王侵佔了他們大部分的牧場,都沒有改變他們。
這番舉措,可謂冒險至極。
宋青遠自然知道連提是在顧慮什麽。
他歎了一口氣,開口解釋道:“這樣的連年遷徙總歸不是長久之計,要想漠北能長久的統一,就必須讓百姓先穩定下來。我也並不打算讓百姓立馬放棄現有的生計。此事不是一蹴而就的。等到與南周的貿易穩定下來之時,再謀劃此事也不遲。”
從前是他們不得不選擇這種生活,但若是能有一個安穩的居所,百姓也不願每年都在草原上無休止的遷徙。
連提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不再反駁,靜靜地聽著宋青遠後續的謀劃。
“現在考慮那些還為時過早,現在先把現有的作坊擴大一些,招攬那些沒有牛羊的百姓做工。”宋青遠說道。
“這樣倒是可行,只是光靠現有的東西,怕是吸引不來南周的商隊。”連提思忖著開口。
這才只是個開始,宋青遠心道。光憑這這些自然是不夠的。
但他的計劃解釋起來太耗心力,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把握能全部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