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向下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這片傷心地。
再往上走,溫度就逐漸降了下來,眼前也出現了白茫茫的顏色。
經年累月的積雪並不像平常的雪一樣松松軟軟的,踩上去反而有一種堅硬但又有點彈性的觸感。
宋青遠有些好奇地在雪地上踏來踏去,感受著這種奇妙的感覺。
山頂是一塊平坦而開闊的地方,宋青遠極其自然地將韁繩遞到連提手裡,直接向著遠方走去。
午後的陽光灑在雪地上,每一粒雪團上都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他踩上去時,便如同踏進了閃亮的星星碎屑中。
“這裡怎麽會有一座墓碑?”
最開始,宋青遠還以為是一座雪丘。直到他繞到背後,才看清在這茫茫雪原之中竟然矗立著一座墳墓。
墓碑上的字跡被碎雪遮蓋,宋青遠恐對墓中死者不敬,便沒有將雪拂去,而是後退了幾步。
“殿下小心。”
連提不知何時到了宋青遠背後,趕緊伸手拉了他一把。
剛剛宋青遠不慎踩到了幾塊碎石塊,腳下一滑。
要不是連提及時拉了他一把,搞不好還真要摔個跟頭。
自己的手腕還在連提手裡攥著,對方手掌寬大,骨節分明,微涼的指尖蹭在宋青遠的皮膚上,讓他不知為何聯想到了掛在松柏上的碎冰。
宋青遠不知道自己腦中這些莫名的思緒是從哪來的,有些不太自然地蜷了蜷手指,輕聲道:“多謝王上,我並無大事。”
“殿下可是被剛剛的墳墓嚇到了?”連提將他扶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墓碑,開口問道。
宋青遠有一瞬間的愣神,很快便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殿下不必害怕。”連提還以為他是不願意承認,向前幾步,拂去了墓碑上的積雪,回頭道:“這是索珠王后的墳墓。”
“索珠王后?”這倒是當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宋青遠不由地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他對索珠王后的印象,還停留在自己在木和部落時,與連提和阿穆爾分別的兩場對話中,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了索珠王后的陵墓。
“正是。”連提點了點頭,“正好今日過來,便想著祭拜一番。”
聞言,宋青遠自知現在不太適合再呆在此處,便尋了個「去別處看看」的借口,匆匆離開了索珠王后的墓前。
“倒是謹慎,什麽都不願沾染。”連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離去的背影一眼,用低不可聞的聲音歎息道。
說是祭拜,但實際上他也沒有準備什麽特別的東西。將一壺清酒倒在索珠王后墓前後,便結束了祭拜。
索珠王后生前就喜歡清靜,這樣做反而最符合她的心意。
“等到格桑花開時,再為王后摘來。”連提面含笑意,轉身離開了墓前。
“殿下之前不是對王后之事頗為好奇嗎?現在怎麽反而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連提看到了在不遠處揣著手賞景的宋青遠,走上前去,挪揄道。
一時間被戳中了心思的宋青遠有些無措地抿了抿唇。
他之前確實對此事心生過幾分懷疑。因為不管是索珠王后的死因,還是前任漠北王的舉措,亦或是阿穆爾的態度,在他眼裡都有些不合常理。
但他不想在漠北中糾葛太深,於是便選擇了回避。
他在漠北的所作所為也無不遵循著自己的一套原則。
自己最開始到漠北時,出手探查眾人,只不過是為了確定他們的立場。
在這之後,他盡心盡力地發展著漠北,卻沒有對漠北的其它事務有過任何干涉。
見宋青遠沉默不語,連提有些隨意地笑了笑,“本王之前對殿下說,索珠王后逝世的原因,是一個永恆埋藏在地底的秘密。現在殿下可以自己選擇是否要知道這個秘密。”
宋青遠沉默地看向連提,對方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澄澈。
知道最多的人往往死得最早。
他明明有無數理由拒絕。比如索珠王后之死一看就牽扯著很多王室秘辛,自己知道未必是一件好事。
又比如自己與連提不過是合作關系,不必牽扯過多。
但明知如此的宋青遠,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許是今日的陽光太盛,晃得他拋棄了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又或者是剛剛差點摔了一跤,讓他有些慌神。
更或是,連提自他來了漠北後,對自己毫不設防的信任打動了他……
總之,宋青遠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狼神雪山上,聽連提為他揭開了這個塵封已久的往事。
“索珠王后逝世的那日,也是像現在一般,是個難得的冬日晴天。”
“其實那時,王后病得已經很嚴重了。所以並不想許多人猜測的那樣,王后的去世與后宮爭鬥有什麽關系。”
“但索珠王后也並非病逝,而是自盡。”
說到這裡時,連提偏頭看了一眼宋青遠,對方果然不出意料地露出了一個意外的神色。
連提笑了笑,開口道:“很震驚是吧?”
“確實有些震驚。”宋青遠點了點頭。
“那時的木和部落,還不像現在這樣,偏居在一個水草不豐的地方,又緊挨著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