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權朝傾野的佞臣宋青遠將等在門口的十幾個衣著光鮮的貴族都請進了坊內。
在一間專門用來談事的廂房,他冷眼看著進來的人在他耳邊就「把鹽賣給他們的十大好處」一題發表了長達數十分的演講。
這期間宋青遠喝完了一盞梅花酪, 還吃了三塊紅豆糕, 但就是沒說一句有用的話。
說話的人也在這幾天與宋青遠的周旋中發現, 對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 甚至比王位上的那位還要難對付。
在連提面前, 他們頂多是有幾分懼怕。但對上宋青遠,他們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管采取什麽手段,對方都是一副巍然不動的模樣。
這種有力也沒處使的憋屈他們忍了幾天,眼看在宋青遠這裡是不可能佔到什麽便宜了,他們;
隻好萬般無奈地開口道:“請殿下明示,到底要怎樣才願意把鹽買給我們?”
終於忍不了了?
宋青遠抬眼看了看對方的表情,不疾不徐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不存在的糕點屑,開口道:“幾個條件,若是諸位同意,明天就能到庫裡取鹽,若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提出的條件包括但不限於:不得壟斷賣鹽的生意;允許任何人在各自的部落經營;鹽價不得高於他提出的定價;不得以次充好。
一旦違反了確定,就要永久取消他們從這兒販鹽的資格。
對面的幾人都是各部落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被人奉承慣了。在宋青遠這裡低聲下氣幾天已經接近了他們的極限,卻沒想到宋青遠提出的要求竟然一個比一個刁鑽。
有幾個脾氣大的人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
眼看下一秒就要發怒。但在比市面上的鹽還低三分的價格面前,這些人還是喘了幾口粗氣,又重新坐了下來。
心情平複下來後,有敏銳的人已經發現了宋青遠話中未盡的意思。
這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宋青遠,果然見對方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要講究這「公平」二字。在下也不會讓諸位吃虧,我不會管諸位販了鹽後賣向何處,也不會管各位賣給誰。”
他話音剛落,眾人便側著頭和相熟的人低聲商議起來。
他們剛剛隻注意到了宋青遠說禁止自己壟斷生意,想著別的商人若是都來自己部落販鹽,自己的利益便會受到影響,卻完全忘了這同樣意味著他們也可以將鹽買到其它地方了。
屋裡坐著的人心思各異,突然有人開口道:“殿下說的鹽價不得高於您的定價,是指在漠北境內還是在任何地方都是?”
“瞧這話說的,我還能管了別國的事不成?”
宋青遠手肘撐在扶引枕上,側著頭看向對方。端看表情,完全猜不出他內心所想。
他這話說得可謂十分有意思。
先提點他們可以把鹽販往別處,又說自己定下的價格只在漠北境內適用。這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他們可以去南周販賣私鹽嗎?
現在,即使再愚笨的人也明白了宋青遠的打算。
他們前一秒還在偷偷地從南周那裡販鹽回來,下一秒就要把鹽賣到南周了?
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事發生?
眾人面上都有些複雜,實在沒想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要說這販賣私鹽的事,自然不是誰都有膽子做的。但之前不敢做完全是因為官府管得嚴。
就拿私底下和他們做生意的南周人來說,被發現後因為販賣私鹽再加通敵的罪名,被誅連三族的大有人在。
但因為利潤豐厚,即使律法再嚴,也架不住有人要鋌而走險。
宋青遠這一番話,直接把他們販賣私鹽的危險給一筆抹除了。
眾人還有些摸不清宋青遠此舉背後的深意,但擺在眼前的利益卻是實打實的。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很少有人可以保持理性的思考的。
果然不出宋青遠所料,眾人在一番竊竊私語後,很快便利落地與他簽訂了協議。
從王庭運鹽到漠北各地,免不了會因為距離問題而導致離王庭較遠的那些部落的運輸成本增加。
商人逐利,在讓貨物自由流通的情況下,他們便會下意識地放棄利潤少的地方。
這些部落的首領倒是可以組織官方的商隊前來販鹽,但宋青遠卻不敢把百姓的生計完全交給統治者的良心。
對這部分地區,他便打算自己組建一支商隊,專門負責這方面的生意。
這件事宋青遠也在剛剛和幾個部落的貴族提了。
不出他所料,這些人完全沒有覺得這一舉動會對自己產生威脅,讓一整個部落的食鹽供給被別人掌控。
或者說即使是察覺到了,他們也不會在意。
畢竟組建商隊也要很多錢的,現在有人自願幫他們省下了這部分的花銷,他們暗自慶幸還來不及呢!
而這些表面誇讚宋青遠仁義,背地裡偷樂的人裡,還有幾個是各部落的少主。
等到未來把部落交給這些人,那這個部落怕是要完蛋了。
宋青遠一邊吩咐人領他們去倉庫看鹽,一邊撐著腦袋擔憂著漠北的未來。
看來必須要趕緊加強王庭對於各部落的把控了,不然就靠這種全憑出生,不經過任何學習就要管理一整個部落事務的蠢貨,漠北遲早得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