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每想要說明白,話到了嘴邊時,他卻又總覺得開不了這個口。
糾結苦惱了幾日後,就趕上要忙開山修路、移種茶樹的事,宋青遠便勸自己還是正事要緊,第二日就跟著將士們一同來了狼神雪山。
現在路也修好了,茶園裡的茶樹長勢也十分喜人。眼看著再沒什麽借口供自己拖延下去,他便把回王庭的日子一天接一天地往後推了下去。
但現在苦主已經找到了自己跟前,再沒有逃避的理由了,宋青遠深吸一口氣,看向面前的人。
“怎麽了?”連提疑惑地歪了歪頭。
“王上一路趕來,路途辛苦,先回營地修整一番吧。”宋青遠開口道。
還是先等吃過晚膳後再說此事吧。
這次一定。
“那就要勞煩殿下帶路了。”連提笑著驅馬走到了宋青遠身側。
晚膳是羊肉燉湯,配著烤得酥脆的油餅。
因為是在山裡,許多食物就比較短缺。宋青遠連著幾日都在喝各種肉湯,縱是今天的羊肉十分鮮美,他也有些膩味了。
還沒吃幾口,宋青遠便放下了筷子,坐在一旁看著連提吃東西。
連提吃飯的姿態並不粗魯,看起來也算賞心悅目。但不知是因為趕了一天的路,腹中饑餓,還是其他原因,連提一頓飯幾乎吃了宋青遠平常一整日的量。
不愧是常年習武的年輕人啊。宋青遠在心裡兀自感歎了一句。
他記得自己在二十歲上下的時候,飯量雖不能和連提相比,但因也比尋常人要多些的。
至於現在……
宋青遠看向連提,對面的人若有所感地抬頭,給他投來一個有些疑惑的眼神。
算了,不提也罷。
“殿下怎麽吃這麽少?”連提看著宋青遠面前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皺了皺眉。
宋青遠本想和連提吐槽一下營地裡數日不變的飯食,但轉念一想,萬一連提問他類似「既然飯菜難吃那為什麽還不回去」的問題,自己該怎麽回答。
頓了頓,他隨意扯了個借口:“午膳吃得多了些,現在不是很餓。”
“是嗎?”連提盯著宋青遠,淡淡道。
宋青遠被他盯著心裡發麻,正打算說點什麽轉移連提的注意力,就聽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道:“從剛剛一見殿下便感覺殿下心裡有事,可是有什麽話想同我說。”
宋青遠咬了咬牙,心道:怎麽平時不見你這麽心細呢?
眼看連提已經察覺出了自己的異常,宋青遠也沒什麽在逃避的必要了,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是有些話想與王上說……”
說完,他便頓了一下,雙手無意識地在摁在桌角上,指尖被壓得微微發白。
宋青遠組織著語言,有些艱難地繼續說道:“王上可能對我並不了解……額,我這段時間與王上之間相處得也很愉快,但是,我對於王上並無那種……”
男女之情?
不對,他和連提都是男的,不能用這個詞形容。
男男之情?
聽起來又有點怪。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直接說自己不好男色……
但是……
宋青遠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世二十五年的人生,他從沒對任何人有過多余的心思。
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取向到底是男是女。
宋青遠自暴自棄地看向連提,開口道:“所以……王上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本以為連提會像前世向自己告白被拒的那些人一樣,要麽氣急敗壞地對他惡語相加,要麽面露失落。
又或者繼續向自己剖白心意,試圖用一篇長達千字的、深情的告白來論證他自己是最適合宋青遠的選擇。
但都沒有,連提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他站起身,繞過兩人中間的桌子走到宋青遠身邊,攥起他摁在桌邊的手,一邊捏著上面的幾個穴位,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指尖都被壓得沒有血色了,殿下感覺不出來嗎?”
宋青遠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好像是有點發麻。
但這是關鍵嗎?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組織了好長時間的拒絕。
宋青遠有些木然地任憑自己的手被連提擺布,同時在心裡默默地想:他是不是根本沒聽懂自己話裡的意思?
正當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委婉時,耳邊便響起連提的聲音。
“殿下說得我都明白,其實若不是那日殿下主動提及,我原本並不想讓殿下知道我的心思的。”
連提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殿下可以就按照從前那樣與我相處,但若是殿下不喜,之後有什麽事,可讓身邊的人與我傳話,不必再見到我。”
宋青遠嘖了一聲,心道:都不自稱「本王」改稱「我」了,還怎麽和你照常相處。
不過他也明白連提話裡的意思,就是自己大可像之前那樣與他相處,但若是自己反感他的喜歡,也可以與他劃清界限,他不會糾纏自己。
但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心意,再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就有些過於不厚道了。
但若是從此避之不見,他又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連提,沒有必要這樣做。
明明連提把決定權都交給了自己,但不知為何,宋青遠現在居然有一種進退兩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