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動手指,給簡塵看光屏上立體的區域分布:“您看,這個區域,這兒,還有這兒……都需要您去一趟。”
小陳頗為遺憾地說:“簡老師,您今天應該沒時間去新物種區了,雖然那些怪物們應該已經想見你想的快瘋了……”
被這個工作強度所震撼,簡塵苦澀地說:
“我要申請漲工資。”
陳秋歎口氣,模仿所長的語氣:“您盡管申,漲一毛錢算我輸。”
簡塵被逗樂了。
之後簡塵就笑不出來了。
瀕危動物研究所,佔地300平方公裡,分為A區到F區,簡塵光是坐內部纜車就要一整天。
哄幼崽喝奶,給野獸喂藥片,為毛發打結的大家夥梳毛,不用□□的情況下讓鳥類飛到自己的掌心檢查爪子和翅膀……簡塵一路忙活到下午一點,飯都沒來得及吃。
看著監控裡墩墩支起身體,輕聲地嚶嚶叫,茫然地四處望時,簡塵感覺到心頭遭受重擊,手裡的手抓餅都不香了。
小陳十分愧疚:“簡老師,你新婚應該挺忙的吧?我還打擾了你的休假,師母會不會埋怨我?嗚嗚我是罪人……”
簡塵心說,不會的。
那個男人應該天生沒有這種情緒。
而且新婚並不忙,主要是照顧墩墩抽不開身。
簡塵想,他和葉斯廷應該算是華國最省心的伴侶關系了,昨天接崽,晚上領證,那下一步是不是該同居了?
就很有效率。
不過同居這個事,還是要看雙方,簡塵倒是無所謂,但如果葉斯廷不願意的話,說不定真的要到輪流帶崽那一步?那這個婚結的……確實相當官方了。
各取所需,莫得感情。
簡塵安慰完小陳,把吸管插進黑米粥裡,默默吸溜了一口。
特意把最棘手的凶獸留到了下午,陳秋緊跟著簡塵的腳步,來到了散發出陰冷潮濕氣息,柵欄重重、大門緊閉的‘F區’。
如果把研究所內的生物按照危險程度來劃分,A區的小家夥最乖最粘人,大多養育著最平易近人的動物。
隨著字母靠後,獸類本身的不確定性愈發膨脹,人類無法掌控,例如大名鼎鼎的F區。只要你踏進一步,人身安全自那一刻起,便已經失去了保障。
不過,最危險的地方還是終究莫過於‘新物種區’。
所幸今天不用去新物種區,小陳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小心臟,那個地方,別說是他,連簡老師進去,他都默默給捏了把汗。
簡塵轉動鑰匙,鐵柵欄應聲開啟。
潛伏黑暗中的生物忽然警覺,緩緩抬起了腦袋,繃直身軀。
它嗅了嗅鼻子,似乎在確認是否有熟悉的氣味。
陳秋望著四周空曠的樹木岩石,黑壓壓的陰翳,仿佛有無數雙獸類的眼睛默默注視著他們。
腿有點軟,這要放在平時,不會有任何人敢不佩戴防護措施直接進入生態區,要不是簡塵在前面,誰敢這麽不要命,孤身闖入雪豹的棲息領域呢?
而今天的目標,是給脾氣最冷漠暴躁的雪豹——凱爾打針。
凱爾是一年前從西利爾原始森林救助回來的一頭青年雪豹。
在殘酷的生態環境中生存了數年,所以這頭雄性野獸仍然具備著難以馴服的野性,和絕對實力。
溫順、可愛等一系列形容獸類的美好品質,在凱爾身上可以說是尋不到分毫。
據說一年內足足襲擊了四次工作人員,用麻醉槍才勉強讓這頭危險的獸類松開爪子,慢慢眯起眼睛,收起了殺戮的牙齒和厚舌。
所以小陳嘴上沒說,但他偷偷帶了把麻醉槍,一秒見效,以防萬一嘛。
簡塵微微俯下身體,半撐著腿,盡量放輕自己身上陌生的寒意,他放下了食物盆,輕輕用小杓子敲了下肉條:“凱爾,我帶了你最喜歡的岩羊肉——”
“好久不見,出來迎接一下老朋友?”
肉味逐漸飄香四溢。
簡塵聲音不大,卻剛好能傳遍周圍所有隱藏的棲息據點,溫潤如冷泉細水,陳秋默默感歎,這個誘哄的聲音,聽得他都想重生成幼崽被簡老師養一養。
空氣沉默了許久。
不久後,草叢裡出現了點細微的聲響。
陳秋握緊了麻醉槍,心臟咚咚直跳。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身影竄了出來,卷過一陣風,朝簡塵的方向襲來。
忽如其來的,簡塵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一股極強的力量撲倒在地,腳下是濕軟的草地,他略微輕呼,後背和後腦杓卻並未傳來預期的疼痛。
反倒是一個雄厚的肉墊踩在了耳邊,在泥土上踩出一個完整的五爪印,將他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陳秋嚇得魂都沒了,教授要被雪豹撲倒吃掉了!!
他迅速舉起麻醉槍,當機立斷要扣動扳機。
卻忽然聽到簡塵的聲音:“等下小陳!別開槍。”
陳秋愣了一下,手隨之停住。
定睛一看,雪豹好像……並沒有張口咬下去。
而是伏低了腦袋,鼻尖靠近簡塵的脖頸,輕輕地嗅著。
鋒利的牙和細嫩的皮膚僅僅毫厘之差,再淡定的飼養員,也會因為對方最輕微的呼吸起伏而起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