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暮色四起,不知何時周圍慢慢起了霧氣,不遠處坐落在山谷中的泗水村被霧氣籠罩,村子裡的房屋樹木影影綽綽,多了幾分朦朧美。
寧星阮隱約聽到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在霧氣中彌漫,他心存疑惑,直到走近村子,看到村口幾棵樹上掛著的鈴鐺,才明了。
雞蛋大小的銅鈴墜著紅繩,在樹枝上隨風搖曳。
村裡人生活規律,天色一暗,街上就沒什麽人了,一路走過去,寧星阮發現竟是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鈴鐺。
“叔,這些鈴鐺是幹什麽用的?”他有些好奇道。
寧平陽抬頭看了一眼,笑了:“那誰知道,問你四爺說只是祭祖遷墳有用。”
寧星阮想到看過的電影,開玩笑道:“不會是招魂用的吧?”
此時天色昏暗,風一吹,陣陣銅鈴聲回蕩在街道,話一說出口,叔侄二人頓時沉默下來,面面相視後果斷跳過了這個話題。
也許是心理原因,寧星阮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看,越往村子裡走,被人盯著的感覺越強烈,他朝四周看了看,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直到快要走到路盡頭時,木門的吱呀聲讓他心裡一跳,順著聲音看去,斜前方院門開了一道小縫,借著余暉,他看到門縫裡有人正朝這邊看,兩人對視個正著。
寧星阮沒料到這一幕,被嚇得一個激靈,差點罵出聲來。
那人神情驟變,似乎也被嚇到了,門猛地關上又打開,拄著拐杖的老人顫顫巍巍走出來,看著叔侄二人。
“三姑,還沒吃呐?”寧平陽看到走出來的老人,打了聲招呼,然後拉了拉寧星阮,“這是星阮,星阮,這是你三姑奶奶。”
“姑奶奶好。”寧星阮乖巧低了低頭。
三姑奶奶眯著眼看了看,嘟囔道:“都長這麽大啦,長成大小夥子了。”
她似乎有些糊塗,和寧平陽又扯著嗓子聊了幾句,顫顫巍巍進門去了。
院門關上前,寧星阮看到,這個三姑奶奶又在看他,那種……很奇怪的,讓他很不舒服的眼神。
那種帶著警惕的打量的眼神,讓他有種被當成什麽待價而沽的貨物的感覺。
真是奇了怪了,他可不記得和這個老太太有什麽過節。
穿過兩道街,寧星阮看見了熟悉的門牆。
寧平陽推開院門,打開燈,院子裡瞬間亮堂起來。
時隔十年,這座小院子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有青石磚縫裡殘留的雜草茬子昭示著這裡長期沒人居住的事實。
“回來前我托你四爺找人幫忙清理了一下,添置了點被褥瓢盆什麽的,咱爺倆將就著幾天。”
寧平陽說著用鑰匙打開了房門,走進去,屋子裡彌漫著還沒徹底散去的潮味兒,還有房屋長期空置的陰涼,讓寧星阮措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屋子裡收拾的很乾淨,寧平陽拎著行李箱送到了堂屋東側的房間,床上放著一套整齊乾淨的被褥。
“你先收拾著,我去做飯。”
頭頂的白熾燈亮度不大,房間裡光線有些昏黃,寧星阮把行李箱推到牆邊,攤開了被褥。
褥子鋪好,他抖著床單鋪上去,半跪在床邊緣前傾,伸著胳膊拉展挨著牆的床單邊緣。
上衣隨著動作稍稍往上移,露出了一截細白的腰,一陣涼意落在白皙的皮膚上,徘徊不去,順著後腰鑽進衣擺往前面鑽去。
寧星阮捂住衣服,回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半開的房門,什麽都沒有,他扭身掀起衣服看了看,腰上沒有什麽痕跡。
暗自嘀咕了一句,他覺得可能是噩夢做多了有些魔怔了。
等收拾好行李,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他穿過堂屋來到廚房,寧平陽已經蒸上了飯,正在切菜。
寧星阮擼了袖子正準備上前幫忙,就聽到有人敲門。
院門打開,院子裡的燈照出去,映出了來人的面貌,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拄著拐杖,穿著半長的褂子。他面容枯瘦,頭髮胡子亂蓬蓬地糾結著,遮住了大半面容,隻一雙眼睛還算有神。
寧星阮小心問候道:“您好,請問您找誰?”
老人打量著他,堆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沙啞道:“你是寧家老大那孩子?今天回來的?”
寧星阮點頭。
“正好,正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老人兀自點了點頭。
這時寧平陽從廚房走出來,見到老人叫了聲:“四叔?您找我?”
老人應了一聲,仍舊看著寧星阮,忽然開口道:“娃子,跟我去廟裡點燈吧。”
“點燈迎魂,銅鈴引路,點了燈,才好給你父母遷墳。”
第3章
廟裡點燈迎魂,橋頭銅鈴引路。
泗水村兩面環山,一道溪流將村子和後山分隔開來,山神廟就在後山的半山腰上。
走在通往山神廟的路上,寧星阮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夜霧遮住了身後泗水村星星點點的燈光,手電筒的光也只能照亮腳下兩三米的距離,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地上石子樹枝被踩到時的響動。
出了村子後,山裡陰冷潮濕的氣息越發重,寧星阮的運動鞋擋不住往骨縫裡鑽的濕冷,腳趾被凍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