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強橫過頭的劉民等人又雙叒叕架起攝影機,從上往下俯拍起眼前驚人的一幕。
黑色的魔氣翻滾中,孔凌霄攬住魔王的脖子,看著環繞在身邊的黑龍,也有些吃驚,他摸著鄭玄離堅硬剛毅的下巴,哭笑不得道:“魔王冕下,您這是不是太張揚了?”
大哥一直都不知道鄭玄離的身份,鄭玄離來這一出,大哥怕是要被嚇死了。
魔氣翻滾中,魔王已經徹底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模樣,長發黑衣,目光清遠,他低頭蹭了蹭戀人的額頭,低聲道:“大哥早晚得知道我是誰,趁這個機會,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大哥不會棒打鴛鴦吧?”
“棒打鴛鴦?已經來不及了,我們不是都成婚了麽。”孔凌霄笑著覷他,“結婚這種大事,可不能不作數的。”
黑龍攜著兩人落在地上,腳下是松軟的黃沙,兩人對視。
“可不是,不能不作數的。”鄭玄離笑了,握住孔凌霄的手。
兩人從天而降,別說高處的人被嚇壞了,沙地裡的眾人冷不防看到兩人乘龍從天而降也唬了一跳,本以為是永生之塔裡的魔物現形了,結果……
是對撒狗糧的狗男男。
最吃驚的莫過於鎮寒山,他看看熟悉的兩人,眯眼道:“鄭玄離?孔凌霄?”
這兩人這副模樣,該不會已經被魔物奪舍了吧?
“是我。”鄭玄離對鎮寒山點點頭,而後看向路星河。
路星河正戒備地打量鄭玄離和孔凌霄,眼前的人如此陌生,周身不見絲毫異於正常人的氣息,若不是看到這人以魔氣化龍,怕是沒人相信他會是魔物。
一個從未聽聞過的強大魔物。
鄭玄離看著眼前頂著自己多年前的樣貌,但又融合了部分本來面貌的路星河,歎息一聲:“多年不見,沒想到再次重逢,還是故地,路兄,別來無恙。”
路兄……故地重逢……
路星河勃然色變,他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鄭玄離:“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他宛如見了鬼一樣,面色難看至極,帶著驚怒,但驚怒中不知為何竟有慶幸之意,他下意識上前兩步,但是在看清鄭玄離面容之時,又立刻止步。
“你竟沒死!不該,不該如此的!”
路星河閉住眼睛,一手快速撚動不知何時戴在手腕上的玉白珠串。
蒼白的手指,沁著血色的珠子,眼前一幕,一如當年初見。
“的確是我。”鄭玄離點頭,“路兄,我從未想過會是你。”
不含絲毫怨怒的,平靜的話語傳到路星河耳邊。
“原來,心心念念想置我於死地的,當真是你。”
第152章 沙洲暗影14
路星河與鄭玄離相識很久了,久到兩人都以為他們已經忘記了那段過往。
然而,鄭玄離大約是真忘了,路星河看著面前全然陌生的人,神色卻恍惚起來。
原來,他還記得。
初遇是什麽時候呢?
想起來了,是他剛離開母親和妹妹,來到中原的時候。
那還夏末的一天,路星河舟車勞頓後,因為水土不服引起身體不適,又遇上下暴雨,前路泥濘,只能被迫停在路邊也做寺廟裡修整,他滿心焦慮,又因為年幼無計可施,只能坐在破敗的寺院中的佛像前思索前路。
他那時隱隱就猜到,自己此生怕是回不去了,再見不到母親和妹妹她們了,從家鄉到這裡,他足足走了大半年,但還沒到目的地,回去……怕真是不能了。
路星河蜷縮在蒲團上,咳嗽兩聲,面色慘白,唇色殷紅,先前有些發燒,下雨涼下來之後身上倒舒坦不少。來中原之前他也哭過鬧過,沒曾想真熬過來,如今病了一場,他倒哭不出來,隻覺得是能看到自己前路的。
倒真是應了一句,命中注定。
寺廟外雨聲不停,還越發大了起來,敲打的屋簷劈啪作響,雨水從房梁深處,掛在面前佛像面頰上,映著幽暗的燭光,似乎佛像也在哭泣。
路星河抬頭看著佛像,心中有些動容,端詳著宛如落淚的佛像,呢喃道:“這世道我如何降生而來,當真是前世冤孽前來還債的不成?母親疼惜我,卻護我不住。父親隻管舍棄我,明明我也是他的親子,他卻能為了其他兄弟讓我來此為奴為仆。我這般命運,難道佛也不忍見,所以便為我落淚了麽?佛啊,你若真心有靈,為何不救救這苦苦掙扎的蒼生,若不能全都救了,救救我母親,我的部族,我也會打心眼裡敬慕供奉您的。”
說完,他因著心裡的哀慟,忍不住低頭朝著腮邊帶淚的佛像叩拜下去。
此時浮屠教剛從天竺傳入,中原地界還鮮有人知道佛陀是何物,但天竺行商在西域往來,路星河的生母對此多有接觸,路星河耳濡目染,便也知道些浮屠教的種種。
浮屠教不見得當真能解釋清楚人為何而生,又該為何而去,路星河也是多喜歡浮屠教,浮屠教吸引他的,只有超脫於人世的佛陀本身。
路星河曾遇到過達摩祖師途徑西域來中原傳教的弟子,聽對方講解過持戒、忍辱、斷欲、精進、觀空諸教義,又知曉了迦毗羅衛國太子悉達多.喬達摩的生平。
路星河雖年少,但因自己也是生不由己,和那位迦毗羅衛國太子處境有幾分相似,他便多少能領悟到佛陀的思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