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看著四處彪紅的操作系統,怒罵了一聲:“艸!取消護盾,用最後的能源給我攻擊蜈蚣!”
士兵愣了下, 這是同歸於盡的命令,不,於盡的只有他們, 蜈蚣號並不會被擊毀。他也只是初入軍部的二十來歲的新人,並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他看著操作系統猶豫了一秒,家人朋友的面孔在他眼前閃現, 自己上午還不耐煩的掛斷母親的嘮叨,沒想到竟然就是永別。
陳衝又吼了一聲:“開火!”
指揮室內的吳琳失控的撲向通信器,女聲尖利,吳琳的尾音幾乎劈開,這是人在極度驚慌中才會發出的聲音,她喊的是:“陳衝!”
士兵最終按下了攻擊指令,連天的炮火襲向蜈蚣號。他們抱著必死決心的一擊起了點效果,泰坦級母艦的護盾被打破了,蜈蚣號現在失去了防禦。
但陳衝所在的這艘星艦徹底失去動力,一路下墜,砸向地面。
短波通信器同時中斷,嘈雜的人聲過後,一片死寂。
吳琳死死抓著通信器,身旁的人扶著她,她才沒有直接坐到地上。
胡非為嚴肅道:“吳琳,你是個軍人!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吳琳抬起頭,她的眼睛布滿密集的血絲,裡面是強行壓抑的悲傷,她衝胡非為點了點頭。
胡非為歎了口氣,不是他不近人情,這種痛苦他又何嘗沒有經歷過,只是軍人,有些時候就是得拋下一切感情,只有當你的心冷硬無比時,你才能戰無不勝。
胡非為默默計時,地面部隊的攔截是有效的,天龍被拖慢了步伐,還差八分鍾!
天空中突然劃過流火,眾人抬頭看了一眼,那是墜落的星艦,那上面的是他們的戰友。他們用注目禮為戰友送行。
但緊隨而至的,是滿天的光點,美的像是流星雨。但是軍部的人卻汗毛倒豎,因為他們知道這並不是什麽流星雨,而是蜈蚣號的對地火力打擊。
遠在太空的蜈蚣號並無法精準定位鎖定目標,他們采用的是范圍極廣的無差別轟炸。
防空製導導彈疲於應付蜈足戰機群,面對這密度極大的炮火,終於達到了極限。第一顆沒有被攔截的流彈降落,在木星基地炸出數米高的蘑菇雲。
第二顆,第三顆砸落。木星基地轉眼火光四起。但還有些偏離比較遠的流彈,正砸向木星基地旁邊的城市。
莫扎特帶著莫二和貝貝跟著人群跑向防空洞,逃難的人群數量龐大,幾乎將街面的道路堵城了鐵桶。
人群移動緩慢,莫扎特急的站上一輛停在地面的懸浮車的頂部,翹首看了一眼,他發現人群堵的一眼看不到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莫扎特飛速思索該怎麽辦。
莫二在原地不住哆嗦,貝貝比劃著遊隼玩具,安慰莫二:“莫坤,不會有事的。”
莫扎特的耳朵一動,他聽到了什麽?
莫二身為男孩子的自尊心受挫,他逞強道:“我、我只是擔心我哥。”
莫扎特從車上跳下來,不敢置信的問莫二:“她剛剛喊你什麽?你不是叫莫二嗎?”
莫二同樣不敢置信:“怎麽會有人叫二這個名字啊!這只是我哥喊我的外號,我叫莫坤啦!”
莫扎特怔住了,他從上到下打量莫二,莫二被看的發毛:“乾、幹什麽?”
莫扎特的表情扭曲,像哭又像笑,他緩緩蹲到地上,雙手抱住頭。
莫二緊張的拍了拍他,莫攸禦難道被嚇的精神失常瘋掉了?
蹲在地上的人突然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這笑聲越來越大,莫扎特笑的眼角溢出淚水,身體維持不住平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周圍的人群匪夷所思的看向這個大笑的人,瘋子嗎?
莫二:“別笑啦!你...怎麽又哭了?”
莫扎特抹抹眼角的淚水,反駁:“放屁,我才沒哭,這是笑出來的淚水,人的正常生理反應。”他坐在地上看著莫二,輕輕道:“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自己唯一的親人。血緣真是種奇妙的東西,它超越二十年的時間,在聯邦共和國數百億的人口裡,將他們帶到彼此面前。
莫扎特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叔叔雖然嚴厲又討厭,但隨著分別的時日越來越長,那些厭惡在內心的地位被無限擠佔,擠佔它的是叔侄十八年的相互陪伴,那是割舍不掉的親情。
他像是離家許久的雛鳥重新見到了父輩,克制不住的想要將在外經歷的風風雨雨、傷心委屈傾訴出來,撲到成鳥寬大溫暖的羽翼下。
但是不行,叔叔現在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自己才是個應該伸展羽翼保護他的成鳥。所以他將那些悲傷壓抑在心底,但是爆發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泄口,所以他大笑,肆無忌憚的笑,慶賀他們的重逢,至少,現在他知道了,在這個陌生的年代,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莫二:“你在說什麽啊!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莫扎特輕輕搖頭,笑聲漸歇:“你不懂。”
貝貝突然喊道:“哇,流星雨!”
莫扎特狐疑的抬頭,這個時候怎麽會有流星雨。他瞳孔一縮,這場景跟白沙星上的何其相似,那是蜈蚣號的流彈。
流星雨下墜,大部分砸向城市外部,但仍有幾顆,飛向人群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