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都葬身在了一場大火裡。
墨銀追的父親鄉試又一次落榜的那日,他在外面喝得爛醉如泥,回來睡覺時打翻了油燈,點燃了草屋引起大火。
許氏抱著墨銀追衝出來,他爹卻還在屋子裡,若不是當時許氏再次衝進火場裡,他爹必然葬生火海。
大火毀掉了許氏半張臉,嗆壞了她的嗓子。然而他爹沒幾日便收拾著僅有的一點銀錢,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許氏不相信男人會丟下他離去,她苦苦等了他三年才終於認清,那個男人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墨銀追答應離開劉家之前,他花了所有積蓄,請來城裡有名的大夫給許氏看病。
大夫診斷許氏頑疾入心,頂多還有一兩年的時間。
墨銀追離開時,劉員外曾應允過他,會好好安置他娘。
……
墨銀追躺在床上,瞧見陸浩手裡有個新奇的小玩意,他醒來,陸浩便蹲在一旁搗鼓著,那小玩意兒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許久,墨銀追終於忍不住問:“你……在搗鼓什麽?”
陸浩想不起來手中小玩意兒名字,憨笑著說道:“是師尊給我的法器,可以發出叮當響聲,我太笨了,怎麽也學不會用,師弟你想玩嗎?”
“不想,有點吵。”
墨銀追烏黑的眼眸在銀色法器上停頓片刻後移開,不再說話。
林霽塵這會兒在後山,他的三徒弟彎著腰在傳送石上刻錄符文,正在修補廢棄多年的傳送陣。
天衍宗雖然不是修真界中的頂級仙門,但也是大宗門派,基建還是不錯的,為了方便未築基的弟子出行,每坐主峰都有傳送陣連接點。但是這傳輸陣,對於築基之後能禦劍飛行的修士來說,如同雞肋,毫無用處。
是以,小蒼峰的傳輸法陣荒廢了多時,符石上原本雕刻著的符文被日曬雨水侵蝕,變得有些模糊了。
趙禮昂直起身,擦了擦額間的細汗,他穿著素雅松綠衣袍,體態修長清瘦,清俊儒雅,腰間掛著一塊天衍宗長老身份的象征的白玉。
師尊坐在一旁,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在演算著什麽,神情難得的有些嚴肅。
在趙禮昂印象中,他的師尊常年閉關,在他還是小弟子時,能見到師尊的次數很少。印象中師尊總是很和善,喜歡摸他們的頭,讓人覺得親近。
幾百年過去,他也從一個懵懂稚子長到始室模樣,而他的師尊半點沒變。
到了傍晚時分,傳送陣修繕完畢。
林霽塵將靈力輸入進去,傳送石上的符文開始轉動,他收了靈力,不再繼續。
“辛苦了,老三。”林霽塵拍了拍趙禮昂肩膀。
“不辛苦。”能為師尊做點事,趙禮昂高興還來不得。
林霽塵下了山一趟,回到竹居時天色已暗。
陸浩孩子心性,經過幾天的相處,一見到他便開心地跑了過來,撲進了他懷裡,“師尊,您回來了!”
“嗯。”林霽塵笑著摸了摸陸浩的小腦袋瓜兒。
“咳——”一聲輕咳嗽響起,聲音微弱,像是小貓兒一樣。
林霽塵抬眼往床上看去,發現墨銀追已經醒來。
墨銀追捂著唇輕咳嗽,蒼白秀氣的臉上沒什麽多余的表情,只是看著撲在林霽塵懷中的陸浩,長長的眼睫微微抖動了一下。
“師尊,師弟醒的時候我看住了他,沒讓他亂動!”陸浩黑亮的大眼睛閃閃的,好似在邀功。
“嗯,做的好,獎勵你燒鵝。”
林霽塵將他從山下帶回來的一些吃食遞給陸浩,陸浩開心接過,仰頭詢問:“師尊一起吃嗎?”
“不了,先去將你師弟的藥端來吧。”
林霽塵來到床邊坐下,心疼地看著這個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的小徒弟。
這下好了,剛養了二兩肉,全下去了,甚至比剛進宗門時更瘦了,整個人瘦的幾乎是骨頭上覆著一層輕薄的皮。
其實說到底,還是底子太弱了,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弱就是原罪。
他這小徒弟在書裡,正是因為不夠強,不能自保,才會被魔修趁虛而入,最後墮落成爐鼎。
“傷口還疼嗎?”
墨銀追搖頭,乖巧回道:“不疼。”
“可有記得那日是誰傷了你?”
墨銀追緩了片刻,垂眸道:“天色太暗,弟子並未看清那人長相。”
“他沒說實話。”小金書小聲說。
林霽塵知道小徒弟沒說實話,天衍宗教條嚴格,弟子之間禁止內鬥,若有發現,輕則懲戒,重則趕出宗門。
墨銀追現在是他的徒弟,打他徒弟就是打他的臉,有這個膽子的,除了馮遠的好大兒,他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陸浩小心翼翼地將煎了一下午的藥端了過來,青瓷碗裡,濃濃的一碗褐黑色藥汁。
前幾日墨銀追昏迷的時候,林霽塵掐著墨銀追的嘴,直截將藥硬灌進去。
但是這會兒墨銀追醒了,硬灌顯然不合適,想了想還是拿個杓子喂比較好。
小金書捂著鼻子:“大佬,這藥比毒藥還難聞,一口下去不得苦死,你就打算這樣喂小受受?”
“矯情,受了傷自然是要喝藥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