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果出來後，被安排住院的要麽是年紀大身體不好的，要麽就是之前受傷嚴重沒有好好醫治的，一個病房裡的人周遊認識個七七八八，有些雖然沒說過話，但也在車隊裡見過。

　　可能是因為周遊也是普通人，大家待他特別親切，說話也沒什麽拘束。

　　等周遊打一圈招呼過來，趙醫生靠在床上說：“小周啊，你是個好孩子，之前我提過的讓你從醫你想好了嗎?我年紀大了，這次住下來就不準備走了，等出院了就在這邊醫院幫忙，如果你願意，可以繼續當我的助理，我和這邊的院長是大學同學，到時候給你找個好老師，踏踏實實地學一門手藝，也能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咳咳……”老橋頭突然大聲咳嗽起來，拚命朝趙醫生眨眼睛，可對方根本沒看他。

　　周遊猜他是聽說了些什麽才會想給他安排工作，笑著拒絕了，“謝謝趙醫生，我現在暫時跟著邵先生，我想我應該會從軍。”

　　“從軍?”一屋子的病人除了老橋頭都不相信他的話，就周遊這身子骨從的哪門軍?不過聽說那邵麒有軍方背景，如果能給周遊安排個後勤的工作也不是沒可能。

　　這年頭在軍隊裡吃公家飯確實更有保障，趙醫生雖然覺得他這個選擇不太靠譜，但也沒說什麽，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別人無權干涉。

　　“哪，你的行李箱和背包在我床底下，那些人要拿去處理了我沒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個窮小子也就這麽點家當了，可不能輕易丟了。”

　　周遊沒急著拿行李，而是問他們：“你們在這裡住院費用誰出?”

　　眾人沉默了，趙醫生忙說：“我們自己還有點積蓄，軍區醫院有補貼，不貴，等出院了我們就能開始工作了，不用擔心我們會餓死。”

　　“是啊，現在吃的穿的都不貴，我們就是去撿垃圾也能養得活自己。”大家心裡都清楚，他們要面臨的不是吃不飽飯的問題，而是老無所依。

　　周遊沒待太久，他拎著行李箱出來找邵麒，對他說：“我要進城一趟，手裡有些東西要賣，邵先生可以幫我估個價嗎?”

　　“我跟你一起去。”

　　從外城進內城還需要過一道安檢，兩人先後刷了身份卡，邵麒過去的時候一切順利，等周遊刷完卡時設備卻突然響起警報聲了。

　　周遊看到上方屏幕出現的一排紅字：周遊，無業遊民，30歲，請核實身份。

　　“為什麽要顯示職業?要是有些人從事的職業不那麽光彩怎麽辦?”周遊覺得這一點都不合理。

　　邵麒解釋說：“每個基地的內城管理都很嚴格，外來者都是要核對身份的，尤其像你這樣的無業遊民會被認定對國家對社會有危害性，沒有人作保，你連內城都進不去。”

　　四名持槍衛兵走過來圍住周遊，例行公事問了一堆問題，又要求檢查他的行李箱，邵麒抱著胸說：“行李箱是我的，他是我的司機，是個新人。”

　　衛兵查看了他身份卡辦理的日期就是今天，這才放他過去。

　　“這都末世十年了，怎麽還會有新人?”一支十幾人的隊伍從周遊身旁經過，每個人都是兩米以上的身高，非常健壯，周遊要抬頭才能看清他們的臉。

　　“龍隊長，你們回來了，任務還順利嗎?”執勤的衛兵跟那群人打招呼。

　　龍乾把目光從周遊臉上收回來，淡淡地說：“你看我們出去了二十幾人，就回來了這些，你說是順利還是不順利?”

　　那衛兵好心辦了壞事，趕緊道歉：“對不起龍隊長，我……”

　　那龍隊長也不是有心為難一個衛兵，只是心情煩悶，擺擺手：“沒事，這次損失了近半弟兄，我心情不太好。”

　　周遊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跑過來，目光在隊伍裡四下搜尋著，“吳翔呢?……龍隊，我家翔子呢?他在後面嗎?”

　　一名年輕隊員走出來接過她手裡的孩子，將一個背包遞給她，“嫂子，翔子他……他……沒回來。”

　　隊伍裡沉默著，他們的家屬都知道，這種背包是用來裝死者骨灰的，出門在外，能把死者骨灰帶回來已經是幸運的了，大多數人連個像樣的遺物都沒有。

　　周遊以為那女人會嚎嚎大哭，但她只是抱著那個包發呆，手裡摩挲著腰包上掛著的平安符，眼裡的光彩卻沒了。

　　良久後，她開口問了一句：“他有遺言嗎?”

　　“嫂子……”

　　龍隊搶先一步說：“吳翔說，讓你以後帶著孩子好好過日子，如果不想帶著孩子，可以把孩子送到救濟中心，你放心，他的戰利品還有隊伍發放的撫恤金會如數交到你手裡。”

　　女人抬起頭來，從男人手裡搶過孩子，對龍隊長說：“孩子我哪也不送，謝謝你們送他回來！”說完抱著孩子跑了。

　　“龍隊，翔子啥也沒說啊！”耿直的隊員不明白隊長為什麽要撒謊，不過好像也沒什麽影響。

　　“走吧，去把任務交了，然後大家都回家休息去。”每回出任務回來都要面對死難者的家屬，這才是最讓人難受的，他們許多人都是家裡的頂梁柱，頂梁柱一倒，這個家基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