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明逐走入黑暗,沈見微嚇醒了。
噩夢驚出一身冷汗,連頭髮都濡濕了,沈見微靠著床頭喘氣喘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還要出門去見顧天逸,沈見微進浴室洗了個澡,順便也散一散積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畫面。
等沈見微洗完澡收拾完下樓已經過了十點鍾了,吳媽溫了粥,沈見微沒有胃口,沒吃,直接讓趙叔送自己出門。
三人都看得出來沈見微的狀態並不好,卻也不好瞎打聽,只能囑咐沈見微多多休息。
沈見微衝他們一一道了謝,帶好手機出了門。
家裡距離吃午飯的地方並不遠,沈見微下車之後先隨便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點了一杯咖啡,這次他加了糖加了奶,一點也不苦。
苦澀的是他的心情。
他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和顧天逸見面,想要了解明逐以前的生活,想得根本靜不下來心,反覆點開和明逐的聊天框,卻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輸入。
他此時連下手打字的勇氣都沒有,就怕戳到了明逐的傷疤。
是,明逐是很堅強,也不會介意自己問及過往。
只是他自己介意,而且十分介意。
顧天逸提前了一點下班,沈見微收到顧天逸發來的消息之後才離開咖啡廳去了吃飯的餐廳,出示了明逐的會員卡之後由服務員引著去了包間。
顧天逸到得要比沈見微晚一點,剛進包間顧天逸就問道:“小沈怎麽突然想到找我一塊吃飯了?”
沈見微起身,和顧天逸禮貌問好:“顧叔叔。”
顧天逸看著沈見微眼睛下有著淡淡的青黑色,也是一愣:“小沈,你看起來有點憔悴。”
沈見微勉強笑了笑,先請顧天逸就坐,給顧天逸添了一杯茶:“沒有休息好。”
顧天逸搖搖頭:“應該不止吧?和你約我今天見面有關?”
沈見微默然,點了點頭。
顧天逸也猜不到沈見微這是怎麽了,上一次見面談笑風生的年輕人這麽無精打采的,隻好問他:“跟叔叔就不要見外了,有什麽事兒,你就直說。”
沈見微神色糾結,斟酌了半晌才開口:“顧叔叔,明逐他以前,看過心理醫生嗎?”
顧天逸臉上的溫和盡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錯愕。
“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
沈見微:“我查明家的時候發現的。”
自己夜闖明家的事情沈見微自然不會對顧天逸和盤托出,於是便模棱兩可地給了一個說辭。
顧天逸的肩背都緊繃了一下,良久,才歎惋:“明逐高中那三年,是他本該一帆風順的人生路上,最大的難過。”
沈見微握緊了拳頭,鳳眸中流露出幾分煞氣,意識到面前這人是明逐十分敬重的長輩,沈見微又迅速地斂去了自己的凶意。
“那明逐看心理醫生,有效果嗎?”沈見微不安地問道。
顧天逸遺憾地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其實也想不管不顧地將明逐帶走,但是一來明逐的監護權不在我的手上,二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默默地忍受下來的。”顧天逸說。
“而且,明逐對心理醫生也不是完全信任的,他只是在心理醫生那裡學習該如何讓自己變好,卻從來不跟心理醫生托付太多自己的情況。”
說白了,十幾歲的少年,被惡意引導之後,根本就沒有去信任別人的勇氣。
明逐不信任他的心理醫生,哪怕心理醫生和明家根本就沒有半毛線的關系。
“所以,明逐就是靠著自己扛過來的?”沈見微的眼睛裡暈出些水汽,只是在長輩面前還是強忍著給憋了回去。
那份關於明逐的資料,是一個相當專業的心理學人士編制的,講的是如何去給明逐洗腦,如何去擊潰明逐的心理防禦機制,然後把明逐變成一個任由明家掌控的木偶。
資料太過詳盡,詳盡到連該如何與明逐進行對話都寫得一清二楚。
【你爸你媽是因為想照顧你,才會急急忙忙地趕項目,才會趕著時間出差,他們要是不出差,就不會遇上飛機失事】
【也就是我們心地善良,不然誰會管你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你都不想你爸媽?真的是養了一個白眼狼了】
【連基本的孝心都沒有,你做人可真差勁】
【你出去跟同學玩什麽玩?你對得起你爸媽?不許去】
【住什麽學校宿舍?我們家差了你一個房間不成?】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更過分的是,在這份資料裡,還教了明家的人如何編排鬼神之事,讓明逐的心理防線一步步被擊潰。
明逐很怕鬼的,他起先連雷雨天都怕得要命,隻敢捂緊被子,塞上耳塞,將自己給假扮成一個又瞎又聾的人。
忘記自己是一個膽小鬼,偽裝出無堅不摧的外殼。
“當年的心理醫生在他的領域也算是很有權威的了,就連他都沒有能做到真正地打開明逐的內心世界。”顧天逸回憶起曾經的明逐,也很心疼。
心理醫生試圖給明逐催眠,明逐也盡力配合心理醫生,然而在自己的潛意識被觸碰的那一刹,明逐還是反抗了。
他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