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新晉上神讓時淵有些意外,但天命這種事,從來就是捉摸不定的。
只不過青鹿和嵐川的關系,如今又是這般交替而來,這中間的緣由,怕是不那麽簡單了。
得知了新上神的身份,時淵便也收回了目光,隨手取了一條濕軟的帕子,給終於肯抬頭的雪覓擦了擦那滿臉的淚痕。
直到那人徹底從逆光中走出,雪覓頓時瞪大了一眼,一眼認出了對方:“青鹿!”
星神台上的一眾上神在青鹿現身的瞬間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但隨同上神來觀禮參悟的一些小輩卻並不是太清楚青鹿的身份。
能隨同上神前來的,無不是有背有景家世了得的天之驕子,平日裡哪裡會去認識一個靈鹿化形的罪仙,聽到那小龍君似乎脫口而出新神的名諱,便不由自主側目看去。
雪覓沒注意到四周的情況,他急於跟時淵分享自己的朋友,哪怕可能時淵比他還早認識青鹿。
雪覓激動的抓著時淵的手搖晃道:“淵淵,那是青鹿!”
時淵抬眸朝天河星海下的新晉上神看了一眼,嗯了一聲給了雪覓回應。
雪覓不知道青鹿為什麽在這裡,但好歹還記得現在是封神的關鍵時刻,但青鹿明明是罪仙啊,他疑惑不解的看向時淵:“淵淵,青鹿是新上神嗎?”
時淵點頭:“是,他就是新上神。”
新上神是自己認識的人,雪覓開心極了,見他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時淵問道:“想過去?”
雪覓頓時有些期待:“可以嗎?”
時淵將雪覓放了下來:“去吧。”
雪覓得了時淵的允許,連忙往青鹿那邊跑去,只不過他站在星神台上,青鹿作為剛破劫即將獲封的新晉上神,是踏在天河虛空中的,所以雪覓只能跑到神台邊緣,然後朝青鹿揮了揮手:“青鹿!”
神色冰冷面無表情正準備往靈台上走的青鹿腳下微微一頓,緩緩轉頭看了過去,與雪覓遙遙相望了片刻後,朝著雪覓伸出一隻手來。
站在星神台邊緣的雪覓頓時被一股靈力托住,朝著虛空的靈台飛去。
一直關注著雪覓動靜的古溪下意識出手就要阻攔,卻被時淵給擋住了,就這一眨眼的時間,原本封神的靈台下,多了一隻小龍君。
青鹿剛破劫,還是在萬徑淵那種地方破的劫,渾身衣衫破爛,身上更是有不少鮮紅的傷口。
離的近了雪覓才看清青鹿的神色,滿臉見到他後開心的笑容也被擔心取代,看著青鹿身上的傷,想碰又怕他疼的問道:“青鹿,你怎麽受傷了,你疼不疼啊?”
青鹿緩緩蹲下身,眼中的冰冷稍稍緩去了一些:“不疼。”
想到之前淵淵說的嵐川隕落,雪覓濃密的睫毛微微向下垂了垂,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的主人,喝到酒了嗎?”
青鹿聞言笑了:“喝了,他讓我替他謝謝小龍君送的生辰禮物,他很開心。”
雖然青鹿在笑,但雪覓忍不住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你要是難過,你就哭吧,我替你擋著,不讓別人看見。”
看著雪覓通紅的雙眼,之前星神台上的情景他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在喜悅的等待著新神獲封的那一刻,但那份喜悅並不是為了他,只是這千萬年的盛事,可遇不可求的機遇,能給那些上神後嗣弟子帶來更臨近天道的參悟。
只有雪覓在哭,只有他,為了隕落的上神嵐川傷心。
從前青鹿不知道當人悲傷到了極致會怎麽樣,現在他知道了,那是一種哭都哭不出來的死寂。
所以雪覓能替他哭一場,也挺好。
青鹿將雪覓捂著自己眼睛的手拿了下來,輕聲問道:“小龍君,我能抱抱你嗎?”
雪覓覺得青鹿很難過,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一個難過的人,聽到青鹿的詢問,便張開了雙手準備給他一個擁抱。
但沒想到青鹿直接將他抱了起來,然後繼續往靈台上走去。
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當登上靈台之巔,命星被點亮的那一瞬間,天道會降下神光,新神將會完全照耀在天道的道意之中,那是天道賜予的封神禮,從古至今的封神上,從未有上神與人分享過封神時的神光。
當看到青鹿竟然試圖抱著小龍君去接受神光洗禮的時候,星神台上的眾神驚詫不已,有些甚至忍不住朝時淵看了一眼,大概想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什麽,否則剛才為何會那麽正好將小龍君放下。
不說別人,連時淵自己都有些意外青鹿的舉動,他讓雪覓過去,只因為他在青鹿眼裡看到了心灰意冷的寂滅,以及平靜表面下的暗湧。
若雪覓是他封神前所接觸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他希望這一點善意,能讓青鹿喚醒些許,對這世間僅存的留戀。
雪覓是完全不懂這些,他被人抱來抱去的也都習慣了,反正淵淵在旁邊,所以他絲毫不擔心青鹿會將他抱走,反倒是滿眼好奇的打量四周。
走在這靈台上所看到的景色,跟剛才在星神台上所見完全不一樣,更加的浩瀚壯麗,仿佛自身完全融入了這滿目星河當中。
在青鹿踏上最後一層台階時,天河之上降下一片明亮卻並不刺目的白光,沐浴在神光當中的青鹿,身上那些在萬徑淵中割裂出的傷痕肉眼可見的在愈合,那些肉眼不可見的神魂內傷,也在逐漸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