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位食堂吃過了。”傅天河擦拭著機床,回憶昨天的教學進度到哪兒了。
陳詞的學習能力實在太強,對知識接受和理解的速度之快讓傅天河歎為觀止,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能用機床編程製作功能符合傅天河要求的零件了。
昨晚傅天河特地翻出來他很久之前用的書,磨平卷得像爛鹹菜一樣的邊角,又小心地進行修訂,讓它不至於稍微一碰就散架。
這是他最開始學習時用的參考書,十多年來傅天河遠渡重洋,從一個信標到達另一個信標,從一個住處搬到另一個住處,居無定所,卻一直都帶著這本書。
傅天河沒上過學,他所有的工程知識都是看書自學,自成一套體系,並且在日複一日的實踐過程中不斷研究琢磨,加強深化。
這本承載了他太多記憶的書就要被交到另一個人手裡,傅天河還蠻感慨的,但他倒沒覺得不舍。
因為傅天河知道,九月肯定會替他愛惜它,至少要比現在的自己更加愛惜。
“這是我當年剛開始學習時看的書。”傅天河將書拿給陳詞,“等回到家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裡面有我做的筆記,可能字跡有點模糊了,如果有不會的隨時發消息問我。”
“好。”陳詞接過來,從書本縫縫補補的樣子,能看出它已經有些年頭了,在海浸災難持續千年的今天,由於木材極度稀缺,紙質書相當珍貴。
他把書放進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注意不要卷到邊角。
自從跟著傅天河學習,陳詞就找了個小挎包背著,方便放一些做好的小零件和工具。
傅天河專門為陳詞定了學習計劃,按照日程,今天應該去尋找新的零件了。
見陳詞幾天來並不排斥去垃圾場“尋寶”,傅天河也不再收著了,大大方方地道:“走,先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
陳詞頷首,他從小包裡又拿出一隻口罩,疊加著戴上,雖然兩層布料遮著有點呼吸困難,但已經能基本過濾掉垃圾場的味道了。
兩人帶著工具,沿小道走進垃圾場,有不少拾荒者也在。
嚴格來說,這裡是13號信息處理區垃圾的暫時存放處,等積攢到一定數量,辰砂會將垃圾集體運輸到基部的郊區外壁,進行集中處理和回收。
如今全球大部分陸地都被水浸沒,各種物產資源極度短缺的困境,只能通過高效率的垃圾回收盡可能緩解。
所以拾荒者們必須在垃圾被運走之前進行拾撿。
傅天河這次帶著陳詞走到了比較深的位置,他就像根本嗅不到垃圾場的臭氣,毫無顧忌地扭頭和陳詞說著話:“今天咱倆一起來,說不定還能淘到什麽好東西呢。”
被Alpha當成吉祥物的陳詞微微頷首。
照例是傅天河從垃圾山裡眼尖地找到廢舊設備,用力地拽出來,蹲在地上進行拆卸。
陳詞站在旁邊看,時不時給他遞一下工具,從不親自動手。
也有意地避開可能會造成髒汙的地方。
傅天河動作相當熟練,袋子很快就被一件件不同的零件填充,他將失去利用價值的廢棄部分扔到一邊,起身去找其它設備。
在成堆的垃圾裡尋找可利用之物絕對是個需要十足耐心和眼力的工作,還要時刻忍耐著無孔不入的臭氣,有時候聞得時間久了,都會無法自控地乾嘔。
膨脹螺絲從電器上掉落,叮了咣啷地落到陳詞腳邊,上面還沾著油汙。
傅天河正在埋頭拆卸,沒注意到走失的螺絲釘,陳詞經過數天學習,知道這玩意能用到的地方還蠻多的,不應該浪費掉。
他看看傅天河,見Alpha實在抽不出空來,便默默將視線移向腳邊的螺絲。
精神力悄然釋放,凝成堅實的系帶,又迅速隨著陳詞的心意變換形狀。
如同有雙看不見的手正在操縱,螺絲顫動一下,無聲地騰空而起,以準確無誤的精確軌跡,不引得任何注意地飛進了張口的麻袋。
任憑誰看到這幅景象,都絕對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離陳詞最近的傅天河毫無察覺,他是個很強的Alpha不錯,但就如陳詞猜測,沒有精神力。
陳詞看著傅天河的側臉,見Alpha根本沒發現,更加大膽起來,精神力擴散到身後,順便把那半截電路板也“撿”回來了。
傅天河終於拆完手頭的家電,確定有用的東西都拿上了,才直起腰來。
他掂了下麻袋,被墜得肩膀一沉。
咦?有這麽重嗎?
傅天河沒往別的地方想,他拖著麻袋走了一段,驟然發現了某處角落裡,孤零零躺著一個塞繆爾頓元件組。
他看到了什麽!
一份九成新的塞繆爾頓元件組稍微改裝一下,能拆出不少好東西呢!
傅天河立刻衝過去,他剛要蹲下檢查型號,一根鐵棍就從側邊傾斜著伸過來,迅速將球形的元件組撥到了一邊。
傅天河抬頭。
一身工裝的中年男人也在盯著他,男人相當矮胖,滿臉橫肉,一雙吊梢眼凶神惡煞。
他手裡拿著的鐵棍末端彎成勾狀,牢牢鎖住元件組,像極了屠宰場用來撥弄內髒的鐵鉤抓住了暗色的心臟。
這是直接從他手裡搶東西!
看來今天就要迎來一點不和諧小插曲了。
傅天河站起身,唇角的笑意消失,Alpha收起了所有和善,就連左側黑眸都變得與義眼一般冰冷,淡淡道:“大哥,如果我沒記錯,這玩意是我發現的,咱能講究一個先來後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