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究竟是誰拋棄了誰呢?他忍不住一陣心酸。
沙弗萊強迫自己不去看陳念,他緊盯著屏幕上的代碼,腦子裡想的卻是剛才陳念撲進他懷裡的樣子。
Omega渾身都濕透了,薄薄的外套無法抵禦寒冷,渾身顫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中浸滿雨水,再也不見往常的狡黠與靈動,發現他突然開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懵懂。
然後是迸發出來的欣喜,撲上來用力地將他抱住。
如果不是聽到了陳念昨晚說的那些話,沙弗萊差點都要陷入Omega真的愛著自己的錯覺中。
他喜歡的人,是個演員和騙子。
只是就算認識到了這一點,沙弗萊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軟,陳念現在肯定很冷吧,自己要不要讓他去換身衣服?萬一生病就不好了。
他心想自己是真賤啊,怪不得都說渣賤渣賤,只有像自己這樣的人不斷犯賤,另一方才能渣得起來。
沙弗萊按下運行鍵,毫不意外地看到一片錯誤提示,他心不在焉中寫出了一群bug。
工作也做不好,腿也很疼,旁邊還站了個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人,他怎麽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沙弗萊煩得要命,他余光一撇,突然發現原本在他床邊垂頭喪氣的陳念不見了。
只有地毯上留下一片潮濕的水跡。
陳念來到廚房之中。
沙弗萊悶著頭寫代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陳念隻覺身上像是有幾萬隻螞蟻在爬。
這樣乾站著也不是個辦法,他能不能做點什麽哄沙弗萊開心?
沙弗萊行動不便,而且看他的樣子也蔫蔫的,應該沒吃早飯吧。
於是陳念悄無聲息地去到廚房,他把滿是水的外套脫下來放進衛生間,穿著濕透的襯衣和長褲,看冰箱裡都有什麽食材。
冰箱打開時的冷氣凍得他一哆嗦,陳念抿住唇,發現裡面的東西竟然還不少,蔬菜肉蛋一應俱全,都非常新鮮,沙弗萊昨天晚上才住進這裡,大概當時就侍者被送過來了。
陳念和薑岱兩個人生活在地下城,為了省錢都在家裡做著吃,薑岱的眼睛不好,受不了煙熏火燎,陳念從五六歲就自己學著做飯,手藝不算特別好,但也不錯。
陳念看著冰箱裡的東西,回想沙弗萊都愛吃些什麽,嗯,好消息,他都還記得。
陳念卷起袖子,伸手拿了兩顆大土豆出來。
沙弗萊更煩了。
陳念一聲不吭地失去蹤影,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他不能用精神力探查,因為肯定會被少年察覺到。
他現在又餓又困,腿還很疼,昨天來到之後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晚上都沒睡,過度運動讓沒徹底恢復好的腿又腫了一圈,早上聽到門鈴聲才掙扎著起來,在落地窗邊看陳念在外面站了三個小時。
沙弗萊想不通自己為什麽要陪他罰站,也許是看到了那些照片。
路恆給陳念看照片的時候,由於距離太遠,沙弗萊其實沒能看清。
他正疑惑著究竟是怎樣的證據能讓路恆如此趾高氣昂,盛氣凌人地揭穿並指責陳念,就聽到了Omega說出的那些話。
其實陳念說的不錯,在兩人的感情中,少年確實始終站在支配者的地位,他們直到現在也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關系,自己一直都在試圖得到少年的真心。
但那些話實在太難聽了,似刮骨刀將他的一顆心血淋淋地剖開,再炫耀地將傷口大肆展示給他人參觀。
沙弗萊很沒骨氣地哭濕了一張枕巾,他做了一整晚的思想工作,才終於下定決心,在凌晨打開了路恆發給他的文件夾。
一張張地看過那些照片。
陳念以他熟悉又陌生的姿態,依偎在不同男男女女的身邊,他佩戴黑色頸環,將頭髮染成鮮豔的火紅,有時候會戴各異顏色的美瞳。緊身衣勾勒出身體的每一寸線條,而露在外面的肌膚總是少不了被旁人的手觸碰。
桌上擺滿各種各樣的酒,數量讓沙弗萊看著頭皮都要發麻,他也由此知道了陳念酗酒的原因。
少年臉上帶著肆意的笑,是墮落深淵中開出的有毒花朵,引人瘋狂簇擁,想要得到他的一切,擁抱,親吻,挑逗,乃至整個身體。
沙弗萊終於第一次知曉了陳念的過去,由此潰不成軍。
倒不是因為陳念的工作和他展露出的放蕩姿態,而是原本應該作為陳蔚元帥遺孤,享有著最為優渥生活的少年,竟一直都深陷泥潭之中。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薑岱的身體非常不好,甚至都幾近失明,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養家糊口的擔子必然會落在陳念身上。
他才只有十八歲,剛剛高中畢業,成績挺一般,又有什麽法子能弄到那麽多錢,支付昂貴的醫藥費呢?
陳念的人生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現在沙弗萊也不知道薑岱為何不把陳念帶回來,就算是有可能落入和陳詞相同的境地,也好過讓陳念在那種地方工作吧?
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何種滋味,酸澀,苦痛,掙扎,憐惜……混雜在一起,讓沙弗萊意識到,自己根本厭惡不起來。
就在這時,沙弗萊突然聽到了漸進的腳步聲,他迅速重新看向電腦,臉上恢復成面無表情。
陳念端著托盤進來了,他還穿著那一身被淋透的衣服,看起來又乖又可憐,單薄的布料貼在皮膚上,透出些微膚色,在小腹處似乎有模糊的紋路,之前沙弗萊就有發現過,是胎記,還是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