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卻狠狠地擊碎了他所有設想,他做的一切準備,都成了無用功。
傅天河頃刻間成為了喻家人嫌狗厭的存在,原本他的三個“妹妹弟弟”還知道收斂一點,這下徹底不用演了。
只有最小的妹妹會靠近他,她只有五歲,還什麽都不懂,只是本能地喜歡傅天河,但每一次都會被其他人呵斥著,讓她遠離。
不久之後,隻比傅天河小幾個月的弟弟突然分化成了Omega。
並且,他有著精神力的萌芽。
喻家上下欣喜若狂,傅天河最後的價值也消失了,誰會喜歡一個渾身是刺,瞎了一隻眼,還沒有任何用處的私生子呢?
傅天河見狀,乾脆利落地拍拍屁股走人,乘坐隻身前往星葉的航船。
白嫖了兩年好吃好喝,真不錯。
隨後的幾年,他在星葉自學工程,又去了煙晶和藍礬,最終來到了辰砂,在13號信息處理區找了一份機修的工作。
這時,他21歲。
“大概就是這樣了,後來,我就遇見了你。”
傅天河吐出口氣,省略掉許多無關緊要的細節,他二十一年的人生,原來隻用十多分鍾就能夠全部講完。
如果寫出來,應該也只是一本薄薄的書吧?
如果這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陳詞說不定會客觀地評價上一句精彩。
但如今,他知道每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對當時的傅天河來說,都意味著困境和苦難。
傅天河獨自一人,就像當初母親教過的那樣,無論遭遇什麽,都用燦爛的笑容面對。他幾乎遭遇過世界上所有的不公,竟然還能夠那麽快樂。
傅天河戳了戳陳詞的臉,少年眉頭微微皺著,如同正在認真思索。
他的過去有那麽值得多想嗎?
直到,“咕嚕”聲清晰地從被子裡傳來。
陳詞這才回過神,時間已經不早,傅天河這一覺近乎昏迷,睡去了而幾個小時,他本就消耗巨大,也該餓了。
“我叫安安幫忙買頓飯。”
陳詞起床,去叫隔壁的小姑娘,傅天河緩慢地翻了個身,適應著從每一處傳來的疼痛,被爆揍了一頓可真難熬啊。
他撐著床頭櫃,坐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衛生間,想要看看自己缺失的右眼如今是什麽樣子。
傅天河來到鏡子前,他一抬頭,怔住了。
只見他原本濃密的黑發,短短一夜過去,已然全白。
現在的他,一頭白發,右眼缺失,鼻青臉腫,身上找不到一塊好的地方,在空洞的眼眶內,布著軟爛的肉,隨之可能被晶體再度刺破。
如同……從陰溝裡跑出的怪物。
傅天河深吸口氣,他用力閉上眼,按在洗漱台上的手收緊,骨節都在發痛。
這個時候,陳詞回來了。
他看到衛生間裡的傅天河,Alpha肩背傴僂著,似乎整個人都垮掉了,陳詞甚至還清清楚楚地見證了一滴水無緣無故落下來,砸在了洗漱台上。
陳詞花了兩秒鍾,反應過來那是一滴眼淚。
他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傅天河。
陳詞不太能夠理解傅天河為什麽哭,也許是太痛了吧,他擁抱著Alpha,將頭靠在他寬闊的後背上,抬起手,摸了摸傅天河的頭髮。
過了良久,傅天河聲音顫抖著:“我變得好醜。”
“哪裡?”陳詞抬起頭望向鏡子裡的傅天河,他是真的不覺得有哪裡值得Alpha用這個詞來形容。
臉上的傷痕很快就會消腫愈合,空洞的眼眶可以被遮掩,至於那一頭白發,難道不是很多人拚命想要染成的顏色嗎?
他的指尖從傅天河發中穿過,一夜白頭並未改變傅天河的發質,仍是有些硬硬的堅韌,摸起來就像一條狗狗。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顏色,也可以染成其他樣子。”陳詞道,“但我很喜歡。”
傅天河很少從陳詞口中聽到他用“喜歡”來評價一件事物,Omega永遠都是冷靜的,客觀的,他會從外形、功效、實用度等方面作出判斷,鮮少帶入自己的喜好。
而如今,九月說喜歡他這幅樣子。
這幅……狼狽又疲憊的樣子。
無論少年是闡述事實,還是單純地予以安慰,對傅天河來說,都讓他心中的悲愴消退了不少。
他轉過身,用力將陳詞抱住,縱使這一動作牽動全身劇痛:“只要你喜歡就好。”
傅天河的下巴墊在陳詞額頭上,有點刺刺的,陳詞索性就提議幫他刮一刮。
Alpha傷得實在嚴重,兩隻手最近都最好不要沾水,陳詞將泡沫打在傅天河受傷的臉上,小心地挑起他下巴,用刀片刮去剛剛冒出的細密胡茬。
就算陳詞再謹慎,也免不了碰到傅天河受傷的地方,因為他整張臉沒就哪處地方是好的。
傅天河眉頭擰在一起,忍耐著疼痛,不讓自己吭出一聲,活到這麽大,他沒什麽特別厲害的,就是擅長忍耐。
水流嘩嘩,衝去刀片上的泡沫和胡茬,陳詞幫傅天河把臉洗淨,又用小方帕給他擦乾。
“好了。”陳詞左右看了一番,非常滿意,精神力在這時察覺到了外面走廊上安安的靠近,在對方敲門之前,陳詞率先給她打開了門。
“師父。”安安手裡拎著他們的午飯,“稍微買了一點,不知道你們愛不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