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鑽進他的腦子。
而是從他的內裡響起的。
傅天河抬起手,摸到了正緩慢從眼眶中探出的硬物。
但他仍神使鬼差地將頭低下。
紫色洪流正在下方的溝渠裡湍急奔湧,美麗而詭譎的溪流,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紫晶如同某種寄生在體內的異形,從他的眼眶中鑽行而出,裸露在外的皮膚已出現大片大片的血斑,輕輕一戳,就能流出一大灘粘稠的肉汁。
——如果你只是個普通的卑賤之人,當然可以無視掉那些流言蜚語,但不久之後,你就會死。
什麽解藥,什麽治愈辦法,不過是用來安慰你的鬼話。
你們按照原定計劃到達了月光,甚至差點就能步入它的內部,但你的情況突然惡化,打亂了步調,讓所有人都不得不跟著你一塊回來。
不然,也許現在目標已經實現了。
——你自私,不計後果,將一個牽掛著你的少年拽往深淵。
眼中紫晶貼著傅天河的面頰蔓延,讓他想到了那些被機械覆蓋的海洋生物。進化,亦或是其它。
腳下的洪流洶湧,傅天河卻從中窺見了幾分詭異的溫柔。
母親,還有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曾經消失在其中,他應該是感到恐懼的。
但這一刻,傅天河心中只有解脫。
他一腳踏了進去,感受著腳踝,雙腿,腰部和胸膛被淹沒。
是的,他早就該被淹沒。
第178章 【營養液15w加更】
傅天河睡下了。
陳詞坐在陪護椅上安靜地陪了十幾分鍾,見Alpha睡熟,便動作輕柔地站起身,離開隔離病房。
他給醫生簡要說明了一下傅天河的情況,聽聞病人精神狀況不錯,醫生也松了口氣。
就算是動手術的他們,也不確定術後這樣重度感染者的情況會如何,畢竟他的感染實在太嚴重了。
Ashes佔據了他的眼眶,壓迫著內裡的大腦,他還有清晰的意識,能夠說出話來,都已經是了不起的奇跡。
有護士給陳詞安排專門的病房,好讓他休息。
陳詞打開櫥櫃,裡面放著從白塔送來的乾淨衣物,是陳詞十幾年來最熟悉的柔軟和無香。
他將衣服拿到浴室,脫掉消毒後臨時穿的病號服,打開花灑,溫熱的水頃刻間灑下,淋濕了他的肩膀和頭髮。
二十分鍾後,陳詞渾身溫暖的從浴室裡出來,他頭髮已經吹乾,渾身清清爽爽,坐在床上,才感到洶湧襲來的疲憊。
這是從心底蔓延到全身的疲憊,也許身體並沒有那麽累,但精神和心卻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陳詞躺倒床上,厚實的窗簾和防打擾系統隔絕了外面的天光,良好的隔音讓走廊上護士急匆匆的腳步微弱得忽略不計。
他閉上眼,幾乎轉瞬就陷入了沉眠。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醒來時陳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他過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回到了辰砂頂層。
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陳詞側頭看去,發現陳念躺在他左手邊的另一張床上,他同樣也換掉了病號服,睡得正沉。
陳念是什麽時候過來的?陳詞不知道。
陳詞抬手解鎖終端,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雙眼,沒有消息發來,也就意味著傅天河狀況平穩。
他無聲地松了口氣,將手放下,手臂陷入柔軟的被褥中,周遭重新歸於黑暗。
傅天河跑了的消息傳來時,陳詞正和陳念坐在床邊,討論那扇大門。
大聰明和安安已經被接過來了,安安暫時在沙弗萊的那棟別墅裡,和薑叔一同休息。
大聰明如同知曉它的主人出了事,一直鬧騰,沙弗萊就讓人把他帶來了醫院。
比格犬趴在陳詞腳邊,總算安靜下來,陳詞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狗頭,認真聽陳念詳細描述他當時的所有感覺。
陳念素來能言善辯,很多時候伶牙俐齒到讓人恨得癢癢,卻在此刻發覺語言究竟有多貧瘠。
再多的形容也沒辦法讓陳詞準確懂得他那時的確切感受,說到最後陳念都開始連比帶劃了,他雙手揮舞在空中,試圖解釋什麽叫做“渾身被爆發出來的溫暖充斥”。
“不好了兩位殿下,隔離病房裡那位叫傅天河的病人逃走了!”
護士驟然推門而入,門滑過四分之一周,和牆壁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什麽?!”
陳詞猛地抬起頭,冷冽的目光如刀,似乎就要把前來報信的小護士洞穿。
“啥,傅天河跑了???”陳念的手頓在空中,滿面訝然,甚至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隔離病房裡的病人跑了!”小護士滿頭是汗,急得快要原地跳起來。
那可是在隔離病房裡的病人啊,誰知道失去控制之後會不會造成更大范圍的感染?
陳念站起身:“不是,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能讓他一個剛動過手術的人跑了?”
小護士都快哭出來了:“病人打傷了我們好幾個醫護跑走的,我們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啊!”
“抱歉,我不是在怪你,”陳念見狀趕忙安撫道,“我就是太著急了,你別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你們知道傅天河跑到哪兒去了嗎?”
沒等得到回復,陳詞就已經從護士身側衝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