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聲器裡傳來聲音:“向前幾步。”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和陳詞一同走到正對面的牆邊。
牆壁向側旁劃開,露出一道僅供一人通過的窄門,陳詞和傅天河邁步進去,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幾秒鍾後前方又打開。
就這樣一路穿過眾多狹小隔間,每一處的面積有限,倒也足夠節省空間。
“到了。”在第十二扇門前,陳詞突然道。
傅天河立即打起萬分精神,他屏住呼吸,見證著通往幸存者避難所的門,在面前打開。
眸中映出對方模樣的瞬間,他瞳孔猛然一縮。
“啊啊啊啊!!!”
傅天河的失聲尖叫中,陳詞也無法自控地猛然後退一步。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對方似乎料到了他們會如此反應,面無表情地望著驚駭的兩人,或者說,他已經無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臉上的肌肉幾近融化,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膚,和骨骼卻並非完全貼合,其中填充著凹凸不平的紫色晶體,讓整個頭顱呈現出可怖的變形,那絕非人類能夠擁有的頭部形狀!
嘴唇更是消失不見,牙床裸露在外,呈現出黑色的萎縮姿態。
在他脖頸的大動脈處,生長著一道道的鰓狀結構,被晶體撐開,露出猩紅的鰓片,毫無疑問,鰓腔早就被填滿了。
他的左眼不翼而飛,留下空蕩蕩的黑色眼眶,右側因為眼皮的缺失,如魚類般大大睜著,恐怖至極。
至於衣物之下的身體,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後悔進來了嗎?”那人聲音嘶啞得古怪,陳詞這才意識到,並非電流造成的失真,而是他發出的音色本就如此。
也許聲帶遭受影響,口腔的形狀變化,也讓發音和正常人類有所不同。
陳詞隻愣了兩秒,就迅速回過神來。
他的表情重新恢復平靜,如同眼前的怪物,是再正常不過的存在:“您好,這裡除了您之外,還住著其他人嗎?”
“其他人都和我一樣,我暫時還不想把你倆帶給他們。”那人後退兩步,騰出空來,“進來吧。”
傅天河一顆心在胸腔中咚咚狂跳。
那是……什麽?
他當然能接受生長出來的Ashes晶體,畢竟他自己也有過那種時期,可……鰓?
人怎麽著也不應該長出那玩意吧!
陳詞邁步跟上,精神力悄無聲息地散發,探明房間內的所有情況。
操作台,屏幕牆,麥克風。
這是一間控制室,大概是用來操作釋放出去的眾多機器人的。
方才他也是在這裡,同陳詞對話。
“真稀奇啊,都已經過去十九年,竟然還有人過來。”
那人說著,坐到控制室裡唯一的椅子上,椅子似乎被使用了很久,坐墊和靠背都已經磨得露出裡面的棉絮。
“自出事之後,針對月光的救援一直都在進行,但它被嚴密封鎖,部隊來了上百次都被擋在外面,直到最近,我們發現了突破封鎖的方法,才成功進來。”
陳詞頓了頓,主動道:“我叫陳詞,他叫傅天河,請問您怎麽稱呼?”
“埃裡克。”那人裸露的眼球轉動,視線移向傅天河,“他是晚期感染患者。”
傅天河深吸口氣,沒什麽好驚訝的,他剛才的那幅表現,和曾經嘲笑他右眼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是的,我的右眼被Ashes刺瞎了,也接受過全身手術,將晶體清除,但都起不到治愈的效果。”
埃裡克:“但看起來你的狀態,可比我們好得多啊。”
傅天河:“很多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個能夠抑製Ashes的物件,所以才勉強以這個姿態活到現在。”
既然埃裡克說著“我們”,就沒必要再問其他幸存者的狀況如何了。
但無論外貌怎樣,他們也都還活著。
而且並未表露出痛苦,就好像……Ashes已經不再會讓身體劇烈疼痛,瘋狂瘙癢了。
埃裡克看向陳詞,似乎發現了什麽:“你和一個感染晚期的患者結合,為什麽沒事?”
“我的血有抑製Ashes的功效,而我本身,是不會感染的。”陳詞如實回答,沒有隱瞞的必要。
“幾個月來,我也在幫著他拖延感染的進程,但情況已經發展到了我能力之外的地步。”
埃裡克的半邊眼皮抖了下,似乎在做眯眼的動作:“……你多大了?”
“十八歲,等到九月份,就十九了。”
“月光是我誕生的地方,我想知道有關自己的更多秘密嗎,如果您知曉,請告訴我。”
埃裡克盯著陳詞,任何一個人被那樣恐怖的眼睛盯住,都絕對會不住顫抖。
想逃嗎?不,因為陳詞清楚知道,眼前的存在,是他的同胞。
情感的存在,確實讓他軟弱,懂得了何為恐懼。
但,從中得到的,還有更多。
“我知道了。”
埃裡克站起身,態度和之前相比,幾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走吧,帶你們看看設施內部的情況。”
“至於外面的那些人,就先讓他們等一下吧,空間有限,不好再接待更多了。”
傅天河無聲地咽了口唾沫,情況多少有點詭異,不過就算有詐,他們隨身攜帶著武器,九月還有精神力傍身,不至於落入危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