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路恆都忍不住沉浸在琴聲之中,如今的時代,人口本就不多,傑出的音樂家更是稀少,這種感覺,他只在自己的老師湯一平那裡聽到過。
可那個少年看起來如此年輕,他究竟是誰?既然在研究所的廣場上彈奏,應該是住在附近的吧?
可是……可是就算研究所的條件還不錯,又怎麽能比從小就在頂層接受著最好教育的自己還要強那麽多?
此時樂曲也進入到了最後的尾聲部分。
路恆從來沒聽過這首曲子,他自詡見多識廣,無論再冷門偏門的曲譜都見過不少,而耳邊這段曲調卻是全然陌生的。
路恆根本不會想到這是陳詞自己譜的曲,畢竟音樂創作和演奏是兩碼事,優秀的創作者必須精通多種樂器,懂得深奧的樂理知識,擁有創造性的藝術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天賦。
一曲終了,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陳詞一口氣彈了五支曲子,覺得差不多了,他的精神力也探知到有人過來,價值不菲的豪車和數名專業保鏢,都表明著來者才是這架鋼琴真正的主人。
陳詞迅速起身,傅天河也聽得心滿意足,最讓他開心的是,九月的演奏得到了更多人認可和誇讚。
就是嘛,這樣高超的琴技不讓大家見識見識,豈不是太虧了?
他甚至聽到好幾個小孩子纏著父母說也要學。
陳詞和傅天河迅速到了人群之間,將自己隱藏起來。
圍觀的人們也三三兩兩地散去,討論著方才聽到的音樂,和演奏它們的少年。
路恆見狀,有點急了。
他在眾多保鏢的保護下,同巡演的主持人一起來到鋼琴旁邊。
見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主持人趕忙高聲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想必大家已經注意到這架鋼琴已經在廣場上放了一下午了,不知各位有沒有看到廣場門口的海報?沒錯,來自頂層的年輕鋼琴家路恆先生將在這裡開啟他地下城巡演的第一站!”
“路恆先生是鋼琴大師湯一平的關門弟子,三歲學習鋼琴,至今已有十六年,榮獲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金獎,柴可夫斯基音樂比賽第一名,利茲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等多項榮譽,毫無疑問是新生代中最傑出的鋼琴家。”
“路恆先生將會把音樂帶給大家,希望更多人能夠感受音樂,愛上音樂,學習音樂!現在,讓我們有請路恆先生!”
掌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也本能地鼓起掌,路恆優雅地向四周鞠躬,坐上琴凳。
不少本來要走的路人,聽到這一連串的獎項,又都留在原地,想聽聽榮獲了這麽多大獎的鋼琴家彈琴是什麽樣的。
其實每場巡演路恆都有事先安排好的節目單,但這一次,他不能再按節目單的編排,先來一串音階熱手了。
必須要一上來就拿出大招,那個少年才剛彈完,自己絕對不能在一開始就被比下去!
路恆以兩手的八度,開啟了李斯特的《鍾》。
這首曲子是李斯特聽完帕格尼尼演奏後,將小提琴曲移植到鋼琴上的作品。小提琴上的斷奏和跳弓,成為鋼琴同音上的飛速輪指,反覆的單手顫音,以及遠距離的八度大跳,讓其成為最輝煌的炫技之作。
超遠跨度和劇烈的跑動讓路恆雙手快到幾乎帶出殘影,令人不禁驚歎:難道鋼琴家雙手的構造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嗎?
眾人的反應在路恆的意料之中,這是他故意拿來炫技的,他必須要在氣勢上壓過方才的演奏者。
到了樂曲的後半段,指法更為驚人,有人試了下在右手拇指按低八度的情況下,無名指和小指迅速敲點,不出意外地抽筋了。
一曲終了,圍觀群眾又被重新吸引住,隨著最後的輕快音符,叫起好來。
只是仍然有一些具有鋼琴基礎的人小聲和同伴交談:這位師承湯一平大師,從小就學習鋼琴,來自頂層的貴族少爺,是不是沒有剛才那個路人男生彈得好?
雖然他彈奏了如此高難度的樂曲,但層次整體結構好像有那麽點問題。
原因很簡單,這首曲子如果放在平時練習,效果可能會更好,因為現在的路恆心不靜,他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比剛才的演奏者要優秀。
熱烈的掌聲中,路恆松了口氣,對自己方才的表演還算滿意。
像這些沒有基礎或水平不夠的人,聽不出太多細節,就算他的演奏因為情緒不穩有些許波動,也關系不大。
路恆看向先前演奏者離開的方向。
陳詞和傅天河沒有立刻離開。
聽主持人說起路恆這個名字,陳詞總覺得有點耳熟。
他是從頂層來的人,說不定之前從誰嘴裡聽到過?唔……不記得了。
掌聲傳來,傅天河卻完全沒有注意,他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陳詞,殷勤地從包裡取出保溫杯,擰開杯蓋遞給Omega:“辛苦了,喝點水吧。”
陳詞接過水杯,他稍微扯下口罩,露出下巴,喝了兩口溫度正好的白開水。
傅天河很貼心,每次出門都注意帶著保溫杯,幾乎從不讓陳詞喝涼水,奇妙地和陳詞在白塔中的習慣保持了一致,雖然陳詞從來沒給他說過。
而路恆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一畫面。
他看到了那雙琥珀色眼眸下挺翹的鼻,以及淡色的唇,是那麽熟悉,就是這樣一雙嘴唇,在皇家宴會上吐出雲淡風輕的話語,堵得他一句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