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香在沈雁開口之前說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陸谷忐忑不安,衛蘭香見他如此,暗暗搖頭歎氣,這膽子也太小了,她隻得安撫道:“放心,家裡有你穿的,你那兒不是還有身舊衣,剪了做鞋面正好。”
知道她說得是杜荷花給的那身破衣裳,陸谷換下來後沒舍得扔,還挑空洗了,防著自己要是沒衣服穿了能換一換。
“娘,那個我洗乾淨了。”他小聲說道。
衛蘭香點點頭,開口:“正好,你取來。”
哪怕再舍不得,陸谷還是進房拿了出來,衛蘭香又問他:“你多大的腳,家裡不知有沒有你的鞋樣子。”
聽陸谷說了後,她拿出紀秋月的鞋樣子讓陸谷在腳上比了比,說道:“跟你阿嫂一個腳,省事了,不用再剪。”
她看著陸谷身上的衣服,心想杜荷花那個黑心肝的,卻給陸谷穿的衣服不錯,順嘴就說道:“你那黑心後娘竟給你穿得不錯。”
聽完陸谷想了下,照實說道:“這是陸文不要的。”
原是陸文穿剩下的,衛蘭香立馬就知這是為何了,在沈玄青成親之前無論跟誰打聽杜荷花,都說她人好,連陸谷都收拾得乾淨,要不是有這幾身陸文不要的衣裳撐著場面,旁人早就看出杜荷花對陸谷不好了。
她把那身破衣服翻著看了一遍,對陸谷說:“能給你做兩雙鞋,剩下的能給沈雁用布頭湊兩雙,她近來長個了,腳也長了,這幾天總喊鞋磨腳。”
能得整整兩雙新鞋,不是陸文穿過的,陸谷說不高興是假的,但因長久以來養成的性子,叫他根本不敢表露出喜悅,隻小聲說:“都聽娘的。”
衛蘭香見他這麽聽話乖順,還叫著娘,眼裡不由就多了兩分喜愛。
陸谷去煎藥扇火了,她邊做針線邊想,鞋面是夠了,但前段時間因為要成親,給家裡人做新鞋打袼褙用了不少粗布,現在剩的袼褙和布料根本不夠四雙鞋的鞋底,得好好想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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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陸谷喝了一整碗泥鰍湯,是衛蘭香特意給他多盛的,說多補補就好得快些,這東西不用花錢買,在河邊自己就挖到了,也不是什麽新鮮東西,誰喝多喝少沈家人都不計較。
但對陸谷來說無比珍惜,白湯鮮美,隻撒了鹽就香得不行,泥鰍和小雜魚燉爛了,連刺都是軟的,比他用火烤的不知好吃了多少。
洗了碗後陸谷原本要幫沈雁剁雞草,但衛蘭香胳膊上挎了個偏大的籃子喊他出門,就老老實實跟了上去。
沈家住在村後,往村外走沿路都能碰到人,衛蘭香跟村裡人說笑,還讓陸谷認了不少人,喊阿嬤嬸子什麽的,到沈順旺家門口的時候還特意讓陸谷記下,這是他三叔家,以後要是想來就認識門了。
陸谷聲音雖小,但一路怯怯喊人沒有含糊,對衛蘭香說的話也都一一記在心裡。
他跟著衛蘭香一路往東邊走不見停,恍然覺出這是要去鎮上,豐谷鎮離清溪村約莫有個十裡左右,途徑四五個村子。
腳程快的年輕漢子可能要兩三刻鍾,農戶人家出門不像高門大戶有馬車坐,吃慣苦了,女人雙兒趕路雖比不上漢子,但走上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不趕緊的話還能在途中歇口氣。
等到了鎮上,陸谷才知道衛蘭香來做什麽,她從蓋著布的籃子裡拿出了陸谷穿過的那身嫁衣,這衣裳後邊穿不到了,不如賣掉換點銀錢。
第11章
那天在陸家柴房陸谷換下嫁衣,紀秋月瞧見,走得時候就帶上了。
做嫁衣的布料是沈家買的,況且原本也不是給陸谷做的,對典賣衣服的事,陸谷毫無感覺,他只是疑惑衛蘭香為什麽要帶上他。
衛蘭香帶他在坊市商街上和行人搭話找主顧,豐谷鎮還算熱鬧,人一多際遇也就多了,倒是碰到個人家中將有喜事,見賣嫁衣湊上來看料子問價錢。
可衛蘭香嫌給得太少,就算這衣裳是穿過的,那也隻穿了一天,哪能那麽便宜就賣了。
“我說嫂子也是識貨的,這布料誰看了不說好,光扯布就花了五百文,再加上這繡活,你看看針腳,花了我們多少心思,也別說兩百了,你若真想要,三百文。”
一聽三百文,討價還價的婦人嘴一撇,但這布料確實不錯,價錢也比去扯布便宜,她摸著料子琢磨,怎麽也得再壓一壓,挑三揀四道:“這衣服大了,回去要費手改,做鞋還得多費神找跟這差不多的料子。”
她說著,忽然瞥見陸谷腳上的婚鞋,再一打量眼前這個頭上纏著細麻布的雙兒,額角那裡隱約有血跡,一看就是傷了頭,她像是一驚,連連說道:“這是你穿過的?新人有血可不吉利,你別是穿著這嫁衣被打的。”
一聽這話,衛蘭香立馬不高興了,從婦人手中一把扯回嫁衣,說:“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嫂子你要買就買,不買就算了,說這喪氣話做什麽。”
她轉頭對陸谷說:“走,不賣了,到別處去。”
陸谷連忙跟上,心中忐忑不已,很怕因為他沒把衣服賣出去。
身後那婦人有點急,她不過是借著受了傷的雙兒來發作,好壓價錢,若是能以兩百文拿下,誰還在乎吉不吉利,沒想到人氣性大直接走了,就在後邊喊了兩聲,說再商量。
衛蘭香隻當沒聽到,好好的話讓那人說得也太難聽,不如另尋買家,何至於聽這些碎嘴爛舌的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