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陸勉感覺到這幅軀體瞬間僵住了。
他看向魏沢,幾乎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
魏沢帶著氧氣罩,整個人浮腫得不成樣子,像是被水泡了好幾天的屍體,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他的皮膚正在潰爛,頭髮也完全脫落,頭皮上布滿跳動的青筋。
陸勉屏住了呼吸,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在手裡,每跳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
魏沢半睜著眼看了過來,隔著氧氣罩含糊地說道:“把氧氣罩拿開。”
一旁的醫生們互相望了一眼,最後由其中一名醫生動手將魏沢的氧氣罩移到一旁。
魏沢定定地看著齊銘,“電話。”
齊銘上前一步,抬起手讓魏沢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接著顫聲問了句,“要打給誰?陸勉?”
魏沢緩緩地閉上眼,幾秒後才重新睜開,“嗯。”
齊銘深吸了口氣,將魏沢的手機解鎖,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正好打了進來。
陸勉看著來電顯示,心臟瞬間停擺。
那是他打來的電話。
齊銘將電話接通,輕輕地貼在魏沢耳邊。
他眼睜睜地看著魏沢強打起精神跟他道歉,叫他不要等。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將這件事放下,可當他真的看到說這句話的魏沢時,卻發現心底的痛苦卻一點也不比他在靈堂前被甩時少。
極度潰敗的身體讓魏沢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混著血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將白色的枕頭染紅,在說完最後一句抱歉後,魏沢便徹底陷入昏迷,醫生再次圍了上去,而齊銘的這段記憶也在這裡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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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行被塞了這麽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導致陸勉再次醒來時依舊頭疼欲裂。
他慢慢地睜開眼,對著純白的天花板愣了會兒神,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齊銘的另一段記憶裡,還是已經回到了現實。
這裡是一間獨立的房間,他正躺在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單人床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被子,被面上印有“帝都綜合醫院”的字樣。
“呦?醒啦?怎麽都不出聲?”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陸勉抬眼望去,來人是齊銘。
齊銘走進病房內,在病床旁的床頭桌前停了下來,倒了杯水放在桌邊,“你別這麽看著我,某人看到了會打人的。”
直到齊銘出現,陸勉才確定自己已經從齊銘的回憶裡回到了現實。
他撐著床沿坐起身,用沒手上的那隻手拿過桌邊的水,低頭慢慢地喝了起來。
陸勉:“這裡是帝都?”
齊銘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是,你昏睡過去後,監獄基地派了車來接我們,你們這次的救援任務牽扯出太多東西,上頭有令,讓參與救援任務的人都回帝都述職,老王他們已經去過總部,聯邦也分配了住處給他們,放心吧,人都已經安頓好了。”
陸勉默了默,這個結果在他的意料之中,R聯盟的陰謀牽涉到人類未來的發展方向,他們必須事無巨細地將任務的細節交代清楚,帝都的這一趟,他們必須走。
齊銘看著面色依舊不好的陸勉,“你怎麽不問問你昏迷的時候看到的東西?”
陸勉緊了緊雙拳,右手的掌心裡傳來一陣刺痛,一絲鮮紅透過層層包裹的紗布,在他的手背上暈開,“是他讓你這麽做的?”
齊銘仰天長歎一口氣,“不是,是我自己自作主張,我命苦啊,為你們倆操碎了心。”
說完,齊銘抬腳輕輕踢了踢床沿,“悠著點,手別握的那麽用力,傷口都崩了沒看見啊?等等魏沢回來還以為我怎麽你了,我可打不過他,你別害我啊!”
陸勉閉上眼,腦子裡縈繞著魏沢躺在病床上的樣子,他深吸了幾口氣,等著胸口的悶疼稍稍緩解。
齊銘輕咳一聲,怕自己挑選的那幾段記憶片段還不夠清楚,便又開口替魏沢找補,“你下手那麽重,我一看就知道他什麽都沒跟你說,你心裡攢著氣呢,不過想想也對,他的那個任務到現在都還是機密,按他的牛脾氣,就是你直接問了他也不一定會跟你解釋。”
說完,齊銘扯著笑臉看陸勉,“怎麽樣?現在你知道了真相,就沒什麽想說得嗎?或者,有什麽感覺?”
陸勉睜開眼,眼尾處泛著微紅,“有,我後悔了。”
齊銘吹了聲口哨,“後悔什麽?”
陸勉咬牙,“後悔沒多打幾拳。”
臉上的笑意僵住,齊銘難得的有些傻,“誒?啥?”
這與他預想的不一樣啊!
齊銘:“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是已經清楚了嗎?”
現在不該是世紀大和解,前情侶抱頭痛哭的戲碼嗎?他費了這麽大勁兒,怎麽好像效果有些歪啊?
陸勉點頭肯定齊銘的話,“嗯,很清楚。”
齊銘看著陸勉,變異後他的腦子比以前靈活了很多,可陸勉只是幾句話,就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那你為什麽……”
陸勉抬起手,看著紗布上的血漬,“我寧願喪偶,也不願被他這麽瞞著。”
陸勉的語氣很平靜,可齊銘卻從這平靜的語氣裡聽到了滔天的怒火,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分泌過剩的唾液,“啊?”
陸勉看向齊銘,“他大可以直接告訴我他要死了,沒辦法再回來找我,雖然不太好接受,但是我至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會質疑他對我的感情,可是,他竟然選擇瞞著我,不明不白地甩了我,他這麽做,是將唯一可以留給我的東西都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