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好像只有當年在皇上身邊一起讀書的日子,才見過他信任依賴的模樣。
如今也是。
想來這也跟老秦王和王妃當年久駐邊關,他孤身一人在上京舉目無親的經歷有關。
他有時會覺得,皇上過於小心翼翼了,有時又覺得,皇上這樣做,對秦王才好。
誰能想到,看著溫潤謙和的秦王殿下,三年前能乾出那麽瘋的事情來。
小廝摸了摸頭,奇怪道:“唉?秦王殿下不是要去奉章閣嗎?不應該是往東走嗎?怎麽往西回去了?”
太傅收回了視線,“殿下是借口順路專程送我們過來。”
小廝搖頭擺腦:“秦王殿下人真好。”
望淵台最早前朝用來瞭望的烽火台,後來改朝換代,時移世易,後人修繕後用來登高望遠,山頭上也種上了茂密的樹叢,站在林蔭遮蔽下望淵台的最高處,一直能看到往南數千米的位置。
露台挨著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榕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被人用來寄托對遠方親人的思念之情,不僅如此,還有掛著有情人的祈願,變成了一棵許願樹。
謝刀和夏裴就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性子,一路上除了必要,沒有半句多余的話打擾。
謝元時在樹下站了許久,遠處路上間或有行人經過,逐漸變得稀少。
不多時,天空上飄下來一點雨絲,偶爾會從樹上滴下來水滴,打在了謝元時頭頂。
他伸出手,隨著雨勢加大,逐漸頻繁的雨滴落下,打在他手心。
雨傘停在頭頂,謝元時默默把手收了回去,轉身和謝刀說:“回去吧。”
但謝刀站在下山的台階上,遠遠地只能看到個半身。
撐著傘的……
謝元時:“你怎麽在這?”
沈豫竹撐著傘,靜靜道:“追了你一路。”
從宮裡追到秦王府,聽說要去望淵台,一路追過來,直到謝元時的馬車從青藤書院折返回來才看到蹤跡。
謝元時:“追我做什麽?”
沈豫竹從懷裡掏出一包糕點:“禦膳房新做好的,想給你嘗嘗,結果聽說你出宮了,怕涼了就不好吃了,就一路跟過來了。”
謝元時接過還有些余溫的糕點,一時啞然。
這個借口未免……太離譜了。
“秦王叔快回來了吧。”沈豫竹說,“想他們了嗎?”
謝元時含糊應了一聲,其實他只是想出來散散心,思來想去覺得這裡最安靜。
“心情不好?”
謝元時低著頭,拆了糕點包裝,含了一塊在嘴裡,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
“宋閣老離宮的時候說,他惹你不快了。”
沈豫竹是知道宋閣老進宮求見謝元時是為了感謝他,謝他幫忙找到張景然和宋佑白,他也不是故意去聽什麽牆角;
今日無他事,他回養居殿的時候走近路從後殿進去,剛好聽到宋閣老在說張禦史的事情,今日張禦史沒有來,他也隱約擔心張宋兩家的婚事是張禦史礙著皇帝的威儀迫於無奈答應下來的,就停在屏風後聽了聽。
沒想到宋閣老沒說幾句就又扯到了他立後的事情上。
謝元時搖搖頭。
“沒有不開心?”沈豫竹認真道,“那要把糕點還給我。”
謝元時抬頭看他,表情在問為什麽。
沈豫竹:“留著下次你不開心的時候再用。”
謝元時:“……”
謝元時無語道:“陛下,你這麽節儉,禦膳房知道嗎?”
沈豫竹:“在想什麽?不跟我說說?”
謝元時又捏了一塊糕點,放在嘴裡。
沈豫竹見他始終不答,就沒有再問,溫聲道:“山上風大,還下著雨,回去吧。”
謝元時在回程的路上睡著了,外面還下著雨,馬車進了宮內才停,沈豫竹讓人找了厚實的披風,把謝元時裹緊了,連臉都沒有露出半分,之後才讓人撐著傘將他抱進了寢宮。
“去拿一套乾淨的衣服,煮碗薑湯過來。”
謝元時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豫竹給他換好了衣服,捂好了被子。
薑湯溫度差不多合適入口的時候,他扶起謝元時:“元時,醒醒,喝了薑湯再睡。”
半夢半醒的謝元時喝光了一碗薑湯又重新睡去。
沈豫竹守了他一個時辰,確認並沒有發熱的跡象。
入夜時分,謝元時醒了來。
“我睡著了嗎?”他揉著額角。
沈豫竹就在床邊:“嗯,有沒有哪裡難受?”
謝元時:“沒有,應該只是困。”
沈豫竹:“剛好是晚膳時分,你要是還困,用完晚膳再接著睡。”
“嗯。”謝元時忽然想起,問道:“我的琴呢?”
從秦王府帶走的時候是放在馬車暗格裡了,外面下雨,如果留在馬車上,這個天氣會潮的。
“拿回來了,”沈豫竹說,“在書案上放著,沒打濕放心吧,先用膳。”
晚膳後謝元時就去檢查他的琴了,沈豫竹支著下巴,在一旁看他擺弄他先前送他的這把焦尾古琴。
“之前不是說不用,怎麽突然又拿出來了。”
謝元時淺淺撥了兩個音,側臉柔和,“學會了,彈給你聽聽。”
“好。”沈豫竹道。
一句尚未彈完,沈豫竹便捉住了謝元時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