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因為賽場內的局勢,也是因為剛出了場,就遇上了路德維希。
……說什麽天水碧會贏,倒是言之鑿鑿的樣子。左藍一心裡壓著火,隻想到這裡,往下的,沒讓自己去想。
天水碧全隊匆匆走過。
路德維希生得好,名望也高,現在又站在顯眼的位置上,誰都能看見他,但誰也沒主動在左藍一面前提他。
安吉莉雅還一直在氣:“學校裡沒說過還能這麽操作!帶著一個有病的隊友,局勢不利的時候直接暫停比賽,還可以這樣?”
“只要不要臉,打出多少戰術來,都是有人捧的。”
安斯看著光腦上的消息:“瞧瞧,剛剛還是批判的人多,現在就開始誇上了。戰術,呵,戰術?”
左藍一沒說話,眉眼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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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停24小時,再次開始,就是第二天的同樣時候。
晚上在主辦方的安排下,住在了附近。
絕對隔絕的安保措施,避免選手和外界接觸。是不能和外界接觸了,但內部接觸卻找上門來。
在左藍一和天水碧全隊商定完戰術,回到房間,才坐下沒一會兒的時候,門口清晰傳來敲門聲。
他站在門口,從電子呈像設備裡看見了路德維希。
那男人一身猩紅色的作戰服,緊身包裹起身體。卻微微垂著頭,金色發絲柔順耷拉著,清晰可見纖長睫毛,卻看不清眼底色彩。
左藍一開了門。
他開了門後,面無表情,也沒看路德維希,伸手扶著門,微微側身示意他進來。
路德維希喉結動了一下,也是沉默靜謐的。他走了進來。進了門,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坐得有幾分拘謹。從始至終,沒有對上左藍一的眼睛。
左藍一關上門。手頓了一下,落了鎖。
他回身,坐在路德維希對面。
“下午時候隻來得及和你說了兩句話,沒有仔細看你。”他聲音淡淡的,眼睛半闔著,半晌,自己先笑了幾分。
“五年不見。來找我什麽事?”
路德維希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沒那麽多時間給他糾結,於是沉吟了下,隻說:“打完這場,你……退賽吧。”
這話音一落,周遭半點聲響也無,左藍一本在倒水的手也停住了。
“你現在是用什麽身份和我說這樣的話。”明明是疑問句,但左藍一說成了陳述句的語調。
他神情裡壓著狂風驟雨。
“我記得,我們五年前就斷絕了師生關系了。徹底決裂了。怎麽?我記錯了?”
路德維希睫毛顫了顫。
他這五年也不好過,如今和左藍一見了面,那個乖巧的孩子隻冷著臉,半句溫情話沒有。他知道原因,可還是難過。
他自己也是驕傲的貴族出身,左藍一拿話擠兌他,他也有幾分氣:“你不用裝傻,左藍一,你聰明,你高傲,這麽多年了,你總該反應過來我有難處了!你知道我是不得不那麽做!”
“我該知道嗎?”左藍一只是問。
“我十六歲,你站在審判庭證人席上。你作偽證害我後,甩給我一句‘到底是孤兒院出來的,心狠,教不了’。”
他像是所有的氣和委屈都在五年裡消磨去了。
“你覺得我該無條件的信任你,你覺得我應該被你拋棄後乖乖等你回來?!路德維希,醒醒吧,才認識我麽?”
“你有難處,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麽不說?”左藍一的聲音很平靜。
但他心裡湧著的全是烈火。他憎惡這種行為。
“這事情不簡單,裡面摻著太多人的利益。我想保護你,我……”
路德維希有些語塞。
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他是選帝侯家族出身,貴族心氣沒教過他解釋哄人,他越說,左藍一越氣。
“你想說你是為了我好?”左藍一笑出聲來。
“你就是這麽自以為是的為了我好?”
“十五年。”左藍一似乎字字泣血,“十五年,路德維希,十五年,我們認識十五年了。”
“……你居然還把我當成小孩子?”他問。
“你覺得我是你庇護下的孩子,你覺得我這五年禁賽,是我無理取鬧得來的報應?”
“這五年裡,前兩年,我去混黑違法,倒賣蟲族屍體,以此活下來。後三年,我試著調香,你試過沒有嗅覺怎麽調香嗎?我那三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左藍一最終自己嗤笑了一聲。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故意問:“這是我的罪有應得嗎?我認識你,偷了十年安穩生活,得了你阿爾克溫十年的好日子,所以我這五年要加倍艱辛還你?”
路德維希眼裡彌漫起水汽。
他猛地站起來,偏過頭,不敢看左藍一。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最終開口:“……只要你退賽,你隨便提要求,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
這是人說的話嗎?
路德維希不是不明白現在比賽對於左藍一來說意味著什麽。
只有比賽,左藍一才能證明自己。只有一直比賽,左藍一才能洗刷冤屈。
比賽對於左藍一來說,不僅是出路,也不必說什麽夢想之類的虛話,比賽就是左藍一的宿命解法。
可路德維希不在乎。不在乎他清白與否,不在乎他一生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