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徠神色一怔。
今後麽……他還有今後?自是依了祁寒的話,全了他的心願後便閉死關罷。
趙聿:“道,破而後立。師尊另擇一道不無不可。弟子會一直陪伴師尊左右,助一臂之力。”
雲徠未應聲,反而提及另一事:“你今日來過此地?”
趙聿頷首:“弟子來拜見師尊,卻見禁製破損,以為有什麽人闖了進來,便未經允許……”
雲徠擺手:“無礙。”
他真正想問的是趙聿是否對被誰救治這事起疑,但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沉默下來。
幸而趙聿很主動地問了一句“不知禁製究竟為何破損”,這個問法,雲徠暗暗點頭,想來趙聿是不曾知道他去理事堂尋命燈的事的。
松了口氣的同時,他又苦惱起來,不知該如何將這事圓過去。思來想去,隻得搬出祁寒來。
“你掌門師尊聽聞你命燈有異,便去尋你回來。你受了那般重傷,我自是有感應的,便出來了。”
“那為何……”不來看我。
趙聿話沒說完,但雲徠卻猜得到,解釋道:“你在冬凌仙子處,我很放心。恰好你掌門師尊有事與我相商,我便去了。”
趙聿微微皺眉,總感覺這個說法有些不對勁,卻不知奇怪在哪。
雲徠怕他再問,便主動問起:“身體可好全了?”
趙聿:“托仙子的福,很好。”
“如此最好。”雲徠手一翻,一瓶精致小巧的瓷瓶出現。他遞給趙聿,“此瓶裝有靈髓,於你身體有益,你用了罷。”
趙聿不願收下,他傷已痊愈用不著這樣好的東西。師尊用才是最為合適的。
但雲徠卻一定要他收下,後面乾脆直接放在他身前,趙聿連忙推拒卻不小心直接將瓷瓶推到雲徠手心,手指也碰著他的。
趙聿不覺這有什麽所謂,反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另一隻手也抬起將雲徠手指合上,讓他緊握著瓷瓶,認真道:“師尊,弟子並非客氣……”
但他話還沒說完,便感覺雙手被重重一甩,驚訝看去,卻是師尊甩了他的手並忽地站起,冷聲道:“不要便走罷。”
趙聿不知雲徠為何突然呵斥,茫然地站起身:“師尊,弟子犯什麽錯了麽?”
雲徠面色冷凝,一言不發。
他掩在袖袍下的手已染上一片緋紅,指骨、掌心皮膚下生著密密麻麻的癢意。
特別是被趙聿碰觸過的那些地方,更……
他驅使指甲用力掐著手心,意圖用痛感驅散這些像極心魔發作時的感覺。
卻無濟於事。
趙聿沒得到回答,卻忽然發現雲徠頸側有些泛紅。那些紅被白袍襯著更加明顯,連綿的、緋色的,像極初春的花。
他驚疑不定,難道是破道的副症?
師尊未曾提過破道除了修為降低還會有什麽後果,難道是那後果太過可怕,不願他知道?
趙聿心漸漸沉下去,以師尊的性子,倒極有可能的。
而且現下師尊還要趕他出去。若非有事,師尊語氣何至於那般冷厲?
趙聿抬眸看向雲徠,神色漸漸堅定。今日,他只能違抗師命了。師尊有難,他絕不能袖手旁觀。
第9章
◎“師尊,您看著我。”◎
袖袍拂過石桌,黑色與灰色交織。
雲徠怔怔地望著,好像那黑色是蓋在自己身上似的,那灰色就是他。
布料拂過的觸感……
他曾經從未注意過,現在卻很想知道。
手腕伸出了袖袍,試探似的去觸那灰色石桌,好像這般做就能與桌子通感似的。
但他的手卻在半道被人截住了。
雲徠下意識看去,是掩在黑色袖袍下的手。那手的主人,正是他的徒弟趙聿。
他茫然的:“你……”
趙聿未曾注意他的迷茫,甫一靠近便拉了他的手腕,用力地帶著他身體向自己靠近。
視線鎖著雲徠脖頸處正在往臉上蔓延的紅,語氣裡是真切的擔憂:“師尊,這異常與破道有關,是嗎?”
雲徠聽不見他說什麽。
真實的肌膚碰觸佔據了他全部心神。他識海翻起巨浪,每一朵浪花上都嵌著一朵花。
那花是沒有香氣的,小巧的,花瓣是宣紙似的薄脆。
但當趙聿的氣息以不可阻擋之勢順著氣道流進他體內,化作點點星光烘著那一朵朵花時,花便有了生命力,“啪”的一下綻放開來。
而這些花……
又散著香氣,花粉隨意飄浮著,一些縈繞在他鼻尖,一些撲了他的眼。叫他神識懵然,眼前一片虛虛的粉紅色,看不清任何東西。
“師尊!”趙聿得不到雲徠回答,還見他神色愈加茫然,雙眼失了神采,臉頰一片火燒雲的紅,急切地捉著他肩膀,呼喚著。
“師尊,您看著我。”
雲徠雙眼微微眯著,濃密的睫毛垂著、顫抖著,像空中懸停的蝶翼。
在趙聿記憶中,師尊從未有過這副模樣,迷茫又脆弱。
師尊膚色極白,比之雪色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些紅從這白裡透出來,像熟透的果子。
引人采擷。
……
不!
他怎麽能這般想呢?
趙聿猛地搖頭,握著雲徠肩頭的手不受控地重了些,壓得對方發出一聲極低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