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極為耗費靈力。
雲徠現在被心魔糾纏的身體是不適合做這件事的,因為靈力一旦使用過度,心魔便會發作,若是再不幸,從此斷送仙途一命嗚呼也是可能的。
但。
趙聿是他唯一的徒弟,此次下山歷練也是他先提的。他就是自己死了,也得保住趙聿的命。趙聿還未來可期,他卻不知未來在何處。
時間緊迫,雲徠斂眉按下種種思緒,也不去想那點異常。畢竟比起心魔發作時骨頭戰栗、皮膚發紅的狀態,那點異常不值一提。
舌尖頂住上牙膛,又抵著牙齒,續脈用的法訣第一音節無聲地自唇齒間蹦出。
連接雲徠與趙聿的兩指指尖仿佛兩口漩渦,瘋狂卷吸著積聚在雲徠體內的靈力,隨後順著道骨灌入趙聿身體裡。
雲徠緊蹙著眉,身形有些顫抖。靈力流失得太快了。
照這樣下去,不出一炷香時間,他靈力便會枯竭。甚至更早的,靈力還剩一點時,心魔便會發作。
雲徠指尖用的力氣不受控地大了些,點點冷汗爬上他的額間,他仿若未覺,無聲念訣速度更快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心魔發作便發作,他能忍耐的。
趙聿等不得,他不能停。
……
那會是什麽東西呢。
趙聿忍著身體疼痛,分神想著,忽然,側頸處再次出現微涼觸感。這一次它停留了幾個呼吸後,開始在他脖頸處移動。
這樣的感覺……
是師尊的手指麽?
莫名的,趙聿再次想起了那冊突兀出現的話本。裡面寫著:“雲徠”手指在“趙聿”脖頸處徘徊,尋到道骨之始便……
忽地,那疑似手指帶來的微涼停在他喉結下方,按了一下。
不疼,反而輕得過分。但就是這麽輕的力度,卻壓過了身體各處帶來的痛苦,讓他再清晰不過的感覺到。
他思緒一滯,話本字句變得模糊。所有心神被這突兀的一按吸引過去。
只是幾息,一股強勁的衝力從那處以破竹之勢卷著連綿的冰涼透過皮膚從道骨灌入。
那冰涼涼得刺骨,涼得趙聿隻覺骨頭都要碎了。
它力道還極為蠻橫,從道骨一直往下衝,好像要把他五髒六腑都要衝破了。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趙聿心神一震。這痛不是四肢斷裂的疼,是骨頭像是被誰用小刀一點一點磋磨著的疼。
好在他很能忍痛,勉強忍了下來,沒造出任何動靜。
但這般疼痛……
趙聿心沉了下來,有關那冊名為《天命》的話本的記憶再次出現,如同走馬燈,旋轉著停在“雲徠”抽去“趙聿”道骨的那一段。
他不願去想那段內容,但那些字卻如惱人的蠅蟲在他心裡飛來飛去。
話本裡的“雲徠”和他身側的師尊……
是同一人?
不,不可能!
可疼痛卻越來越強烈。強到趙聿幾乎難以忍耐,不過很突然的,它變緩了幾息,容他松了一口氣。
但他還未來得及好好思索,更為刺_腳c a r a m e l 燙_骨的冰,更加難以忍耐的痛湧來了。
先前的,似乎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趙聿暗暗咬著牙,忽然發現自己對眼瞼乃至其他器官的控制略有恢復。
不過,承受著這樣的痛苦,他也未曾發出一聲痛呼,就連身體也是未曾有過顫抖或移動。他反覆想著,師尊是在給他醫治,不能動。
然而他心中天平卻悄悄往話本所說偏移。
因為太像了。
現在的一切發展似乎都能和話本描述印證上。
但懷疑只是一瞬,趙聿便狠狠否定。
這不過是師尊用的治療之法罷了。
他年幼時曾聽聞有人刮骨療傷。想來救治一事疼痛是再正常不過的。
或許越是重的傷,治愈起來越會帶來活來死去的疼痛感。
只是隨後的,從脖頸處那節道骨開始,其余道骨被冰涼裹挾著移位,全身筋脈也像斷了似的,生疼生疼的感覺讓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難道師尊……?
正不可置信間,一道熟悉、清冷的調子忽然在他識海中炸開:
【怎、怎麽……?】
【唔……好想……】
【再近一點,再、再多碰一碰罷……】
這是——
幻象麽?!
魘魔應徹底魂飛魄散了,他現在不會再陷入幻象的。
可是那聲音卻清晰無比地再次響起。
【雲徠你怎能……不可、不可……】
和師尊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沒了清冷,倒摻雜了幾分軟糯可欺,像極暴雨天沒得遮擋的小花,只能撐著細瘦的莖稈,迎著狂風,搖搖晃晃,被雨打得幾乎要折進泥裡,髒了蜷縮成一團的柔嫩花瓣。
趙聿莫名地想,他絕不願那花朵被汙泥髒了。他要將它安置雪山之巔,好好護著。
……
不。
他該對這聲音裡的軟弱警惕。
師尊怎會那般說話?這聲音定是疼痛帶來的錯覺。
正想著,他忽然從疼痛中察覺一片火熱……就在脖頸與肩胛相連之處。似乎是師尊的手掌貼著那兒。
那灼熱的溫度幾乎要破了皮膚傳達到趙聿心口。
他思緒凝滯了,師尊的手停留了一瞬,旋即輕輕蹭弄他的皮膚,撥玩他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