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腳步觸及柔軟的皮膚, 兩人思緒才緩緩清醒。
大魚哼唱著鳴叫幾聲, 穩穩地轉了個彎,朝大海中心遊去。
這樣新奇的體驗應該是叫兩人驚訝甚至於好奇喜悅的,但他們臉上卻只有擔憂與懷疑。
阿聿斂眉道:“是惑心咒麽?”
他們的確有去大海某個吸引他們的地方的打算, 但還沒行動,身體就像被控制了似的走到了大魚背上。
阿萊也奇怪,但心裡卻莫名安定,仿佛來到了像家一樣溫暖的歸處。
他想了想,隻道:“既來之則安之。”
阿聿輕輕點頭, 暫時靜觀其變吧。
大魚遨遊碧波之上, 一路除了偶爾拂面的微風,與劃過海面的水聲,便無其他動靜。
實在寂靜得叫人心慌。
但兩人在這樣的安靜中,內心卻越發安寧。
一直到了一處藍得近乎黑的海域, 大魚停下來了,發出嘹亮悠長的鳴叫。
頓時, 以大魚為中心,海面急速旋轉,刮起颶風。天際更是電閃雷鳴, 與海面連接形成一道道閃光, 好像周遭裂開無數裂口似的。
但這些自然惡劣的動作完全沒有挨著大魚背上的人。
‘歡迎歸家。’
陷入思索的兩人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大魚。
它還說:‘自然之陰陽。’
就在這時, 在阿萊與阿聿還沉浸在訝異之時, 周遭迅速地陷入黑暗, 大魚最後鳴叫一聲,身形“哢噠哢噠”看似緩慢實際只是幾個瞬息的工夫便化成了一座龐大的島。
島上還有呼吸的只有乘坐大魚的兩個自然造物。
這一切來得太快,以至於兩人才堪堪看了一眼秀麗的島,便失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沉之中。
……
世界正在向鴻蒙邁近。
天崩地裂,日月不知所蹤,生靈面臨誕生以來最大的劫。
一位仙風道骨、神情悲天憫人的老人彎腰扶起跌倒的孩子,抬眼四顧全是悲泣與絕望。
他無奈歎息:“命也。”
靈氣沒落,大陸終有這一劫。
此前各地突發的大規模瘟疫,連年的旱災。熬過旱災後又是近一年的陰雲天氣。這一切的一切,均是世界為填補破洞給生靈提的警告。
仙人卜卦早已得知,但並無解決之法。
他們只能深入凡塵,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這場劫難,仙人也在所難逃。
仙人之首,有天機老人之稱的老者耗了近半生心血,終於卜算出一線生機。
世界需要新的陰陽平衡,需要新的日月。
他巡遊大陸,終於在地之南的一個小土屋,發現了身具陰陽的兩位天生道骨的造物。
他們是天道的寵兒,身來便自帶神異,卻為世人不容,被排斥在外。
依生機卦象,這兩個幼時受盡苦難的孩子需要獻祭自己燃燒那天生的道骨,為生靈帶來日月之暉。
老人只需將他們帶去仙人長居的蓬萊山,等候良機將他們送上祭台即可。
但老人沒有那麽做。
他什麽都沒有說。他只是陪在兩個孩子左右,給予他們缺失的親情。
此後的,便隨他們自己的想法吧。
要拯救蒼生便拯救,要與蒼生一同消亡便消亡。
一切皆命也。
……
老人遙望天際,只見一片血紅,再次無奈歎息:“終是結束了。”
但變故就在這一刻。
遙遠的海洋之中,日月覺醒,天際血一般的紅緩慢褪去。
兩個小小的光點侵入那詭異的紅,留下一道狹窄卻又明亮的痕跡。
老人怔愣著,光點在他瞳眸之中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直到,一白一黑的兩個青年輕巧地落在他面前,喚了他一聲阿爺,他才將將清醒過來。
著黑衣的阿聿道:“我們已知曉一切。”
阿萊只是頷首。
老人面色複雜:“世界……從未愛過你二人。”
所以你們仍舊選擇要犧牲自己換這個冷漠的世界一線生機麽?
阿聿轉首望著來處,緩聲道:“愛是我的道。”
阿萊:“道,即是一生所求、所行。”
老人恍然。
他的道,是逆。
他卜算得了天機,永遠是逆天而行。
但這一次,他順從了。
他悲觀地接受世界即將毀滅抑或稱之為重啟的未來。他沒有真正將卜算得到的生機放在心裡,也正是因為他從未相信過那生機能抗得過天命。
預定的毀滅時間前,他所行所念,皆是順命而為。
全忘記了自己的道。
他作為仙人之首,他或許……也曾是世界生機之一。但他主動放棄。
此時此刻,他喃喃:“一生所求。”
天生他仙人之首,便是叫他逆命。
阿聿兩人不知他心中想了些什麽。他們只是沉默地深深地望了對方一眼,隨即準備分去世界兩極,守護世界本源。
至於兩人能做到什麽地步,未來會是如何,他們不知道。
但天機老人攔住了他們。
他說:“或許,還有第三種方法。”
……
鴻蒙十年。
天空依舊灰蒙蒙,但人類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只是越加原始。
直到十年尾巴,天機老人白了滿頭的發,請所有仙人一聚,告訴他們自己潛心研究十年找出的方法,即獻祭現存所有仙人的修為,提取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