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遊注意到解燕停的狀態不是很好,連忙上前半步摟住他的肩膀,把蟲往自己懷裡帶,“謝燕……”
“我不叫謝燕。”解燕停疲憊地閉上眼睛。時隔二十年,他終於決定放下芥蒂,在一個木已成舟,一切都無可挽回的時刻,向他的雌君坦誠自己的真實姓名,“我叫解燕停。解雁行的解,燕巢的燕,停留的停。”
荒遊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他早有預感‘解不行’是一個假名字,解雁行,解燕停,任誰見到了都知道兩蟲一定關系不淺。他碧眸一轉,又見解燕停將手放在發絲間,摸索一會,竟然取下了一個完整逼真的假發套,栗色頭髮底下是純黑柔軟的短發,烏黑而濃密。
“我……”荒遊目前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他忍不住上手抓了一把,又往頭皮底下抓了抓,看會不會還有一層,“你頭髮是黑色的?……我和你睡了這麽多年,我居然都能不知道?!……等下啊,你眼睛該不會也——”
話音未落,就見解燕停眨了眨眼瞳,從裡面掉下兩枚薄如蟬翼的假瞳孔,再抬眸,就已經是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睛,只可惜眼白部位充斥著紅血絲,顯得病態與可怖。
荒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氣解燕停這些事都能瞞著他,他這個雌君真是有跟沒有完全一個樣,又礙著對方瘋狂失控的模樣不敢多嘴。他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真是你弟弟的話,那是好事情啊……”
你又是在生氣憤怒些什麽呢?
沉默許久,他還是把後半句話問出了口:“他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他死了。”
“他……”荒遊不可置信地啞了聲音。
他側眸,就見短短幾分鍾的軟弱與依靠過後,解燕停已經收拾好情緒,脊背挺直,面無表情地從終端裡調出燕巢已經查得的信息,“這是剛剛從締結特本部系統文件裡拷貝來的,躍遷艦爆炸前的監控視頻,可以看出我弟弟的死,和締結特臧狼有直接關系。”
荒遊接收文件,一邊查看,一邊嚴肅表情地點點頭。
“臧狼已經死了,但是還不夠。”解燕停一字一句地下達了最終判決書,“我要讓這個組織從世界上徹底消失,一絲痕跡也不留。”
“好。”荒遊32倍速播放著視頻,瞳孔中飛速掠過各種信息,牢牢記在腦海裡,“我會幫你。”
“另外,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解燕停沉聲道,他從地上撿起一張落滿鞋印的照片,上面是臧狼脖頸截圖,“為什麽臧狼有你製作的雄蟲素釋放器。這是導致我弟弟被擒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
“……”荒遊疑惑地接過了照片,“你容我想一想,我和締結特沒有過交易……這得靠你們燕巢去查一下貨品流轉記錄。”
解燕停冷淡地又遞去一張監控截圖:“又是為什麽,解雁行手裡會有你製作的冰流石水沙漏炸彈?”
“……”
“念在你是我的雌君,身上刻著我的蟲紋,限你在三分鍾之內解釋清楚,不然我讓你也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
“!!!”
……
剛知道解雁行還活著的時候,解燕停雖然激動,但還理智地知道他應該壓製情感,自己身為最大的地下情報組織燕巢的首領,樹敵無數,解雁行的存在就等於他的弱點,如果暴露,解雁行並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他謹慎小心,想要低調地偷偷把人接過來。
結果沒有想到,他們相見即是分離,在知道弟弟也從地球來到這個奇怪的蟲族世界的同時,他也知道了弟弟早已經死去半年,屍骨無存。
他原先一直幻想著,弟弟和父母都從當年那場地震中僥幸存活,平安幸福地生活在地球上。父母會將全部的愛傾注在他們唯一的兒子身上,弟弟也會承擔起家庭的重任,好好地替他孝順父母。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上天竟然連這最後一絲幻想也不給他留。
解燕停不知道穿越的契機是什麽,他是地震廢墟中被鋼筋扎穿了腰腹,死後穿來的,所以他猜測解雁行很可能也是死亡穿越,然後在這個孤獨的他鄉,無助又痛苦地再一次死去。
那些可以變形巨大化的雌蟲們,那些擁有鋒利的刃與刺、擁有堅硬鎧甲的雌蟲們,那些說著雄蟲寶貴、願意為雄蟲奉獻一切的雌蟲們,那些廢物,那些垃圾,那些渣滓,居然還要靠他柔弱的弟弟保護。
如果不是因為那隻名叫卻戎的銀白色雌蟲是解雁行用生命保護下來的蟲,如果不是因為燕巢是一個號稱絕對中立的組織,他需要一個替他遮掩,替他在外行動的蟲,解燕停真的想一隻也不留下,不管是締結特,還是什麽軍隊少將,盡數都去為解雁行陪葬。
解雁行死了,你們憑什麽還活著?
他已經坐穩了燕巢的位置,無需再韜光養晦隱藏發色和瞳色,就更懶得遮掩自己暴戾的本性。解燕停不是什麽溫柔善良的哥哥,從來都不是,他喜歡現在的身份,喜歡現在的生活,不需要再像地球上那樣,偽裝成一個良善包容的好哥哥。
但如果讓他選擇的話,他還是想要自己的弟弟活過來,即使這需要他戴一輩子的假面具。
他也可以就那樣裝一輩子。
解燕停調動一切手段,擴大解雁行那張海報的影響力,形成輿論趨勢,迫使議會松口,解雁行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孤獨地死去,他要讓整個世界都知道解雁行的名字,知道有一隻雄蟲曾經來過,知道有一個絢爛的人類如曇花一般,綻放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