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本能是想要否認的,但一對上顏闕的眼睛,我就說不出話來了。
那個時候……我確是渾渾噩噩,簡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姓甚名誰,能夠好好地走回家,都是憑借著直覺。若說我當時在想些什麽,不諱言的話,便是醫館中見到的那一抹嫩鵝黃了。
我盡量理性的去分析薛大夫這個人,如果說長相,她應屬小家碧玉那一掛,漂亮是漂亮的,是讓人看見了就覺得很舒服的那種長相,但也僅是如此,令人驚豔還不能夠。至於性格如何嘛,我和她總共才認識不到一天,說實話一點也不熟,完全無法分析。
因為這樣一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心心念念到神志恍惚的地步……我感覺我當時的狀態簡直就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不過我也知道我不可能被下降頭,我再弱雞也是個本體很佔優勢的大妖,薛大夫不論如何也不夠資格給我下降頭,那麽這個降頭,又是誰下的呢?
我驀然心驚,背後發涼,腦中漸漸地浮現出了一個答案。
天意不可違。
我長到這麽大,活了那麽多年,雖然經常會感覺這個害怕那個害怕,但是發自內心的恐懼,這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
晚上,我哆哆嗦嗦的衝去了對面房間。
對面的房間原本是下人住的,我們雖然重新把它定性成了客房,但因為搬家事多,也沒怎麽仔細收拾,裡面空洞洞幾乎什麽家具都沒有,床鋪都是顏闕不知道什麽時候新鋪的,就是當初多買的那床棗紅色老年被。我去的時候,顏闕也沒躺下睡,只是衣衫整齊的安靜坐著打坐。我心裡抱著微渺的希望,想著顏闕或許是在等我,而不是僅僅只是因為,這才是他的常態。
我跳上床,對顏闕說:“我很害怕。”
顏闕閉著眼睛坐的端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我忍不住了,直接用力抱住他,眼淚瞬間刷刷的往下掉,我哭的說不出話來,反反覆複就是那句害怕,我覺得顏闕聽得懂,因為我害怕的東西他一定也害怕,而且他一直都在害怕著。顏闕仍舊是沒有動靜,但身體卻已經不似一開始那樣緊繃,我一陣哭完,腫著眼睛看他,想要說話,卻被顏闕搶在了前面。他平靜的對我道:“別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腦中轟隆一下,整個人都懵住了。
顏闕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冰刀扎在了我的心裡,凍得我血都快要凝住了。
我頹然的放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將那句話問出了口。
我問:“顏闕,你是不要我了嗎?”
顏闕並沒有直接回答我什麽,而是說:“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說:“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想明白了什麽?想明白要把我推給別人?你讓我愛上了你,然後你現在想把我丟給別人?是這樣嗎。”
顏闕別開眼去,他靜默了一會兒,還是點頭說道:“你如果要這樣理解的話,也可以。”
我按著他的肩把他轉回來,盯著他道:“你努力了這麽久,難道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顏闕輕飄飄的拍掉了我的手,說:“不然呢。你是想要魚與熊掌兼得,還是想要我等到應該消失的時候,再自覺主動的離開?你說出來啊。你說出來,沒準我考慮考慮。”
我被顏闕這翻話又給說哭了。
我哭著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是我長得像男女通吃葷素不忌的那種人,還是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德行?你說的話還像話嗎!”
顏闕對於他腦子是否有問題並沒有回答,只是撿著後半句說。他說:“我知道你不是。我說過,你是一個很專一的人,你當時說你不是,只是因為是我。但實際上,那個人並不是我。你只是被我騙了,所以才產生了錯覺。重明,你年紀還小,人在年輕的時候,難免會碰見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幸而我沒有耽誤你很久。等到你的錯覺散去,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就會像是一場夢,你可以記得,也可以不記得,等到你年紀再大一些,這些事情大約也能算作是一種人生閱歷,……只是無須說與旁人警醒了,不然怕是會引得夫人不悅。”
我惡狠狠的揩了一把眼淚,瞪著眼問他,說:“你既然知道會引人不悅,又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呢!”
顏闕聞言,呵呵的低笑了一聲,仿佛有些感慨的道:“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呢?大約是因為無聊吧。無聊的想要給自己找一點事情來做,最好是充滿挑戰性的事情,這樣最後不論做得成做不成,我都可以感動一下自己——看,我也曾為了一件事情如此執著,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天地廣闊,萬事萬物果然玄妙非常……”
我聽顏闕說話,聽得怒從心頭起,一把將他拉過按在了床上,我說:“你這是把我當歷練渡劫呢?”
顏闕不答,只是無比淡定的問我:“你想做嗎?”
我冷笑兩聲,說:“我喜歡上薛大夫了,她真是人美心善可愛的不得了。你考慮補償我幫我追她嗎?”
顏闕:“……”
顏闕垂眸說:“我恐怕不太合適。”
我說:“巧了,我也覺得你不合適。我就是想到你這兒避個雷,你說我一輩子能遇著幾朵桃花,有幾段姻緣?”
顏闕偏過臉,以沉默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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