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突破,就是戰勝自己。
他這話說的輕松, 好像一碗噴香的雞湯, 但若是回過神來細細一想,就會發現,那雞湯裡頭有毒。
所謂突破, 是有概率的。
而這概率, 大約就和,車到山前,恰好發現有路的概率, 是差不多的。
能夠發現山前的路, 須得天時地利人和,但凡缺了其中之一,便只能一頭撞死在山前, 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我自問是個慫逼,臉還黑, 我賭不起。
——我倒也不是從頭到尾這樣膽小如鼠。實話實說, 一開始的時候, 我對於體內的功法, 還沒有現在那麽抗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我是有點興奮的。
人不中二枉少年。
雖然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什麽天命之子, 但是有一顆想要成為龍傲天的心,並不是錯。
君不見, 當年魔君在修煉禁術之前, 也是個天縱奇才的好苗子, 但他最後, 仍舊因為種種原因堆疊在一起而成為了炮灰。
我覺得我和他不一樣。
魔君當年是一個人摸著石頭過河,自己胡亂修煉,而我,有顏闕。
顏闕幾乎幫我鋪好了所有的路,我只需要信任他,然後,放寬心的走下去。
我以前和顏闕開玩笑,說,在某一種程度上,他就像是個幫廢柴逆襲的白胡子老爺爺。
顏闕當時笑笑,問我到底能不能帶得動。
我和他貧嘴,說,帶不帶的動,得看你的手段。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快要接受體內那詭異的禁術了。
——直到顏闕告訴我,禁術原來也有名字。它叫做心生。
開天辟地,建立不世功業的父神,最終因它而殞。
從抵觸到恐懼的過程,竟然僅僅只需要一瞬間。
我大約真的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
我害怕了。
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我就是很害怕。
如果父神都因為《心生》而隕落的話,我實在是不敢預估,《心生》對於天生仙的影響。
每個人的心裡或許都有一個龍傲天的夢,但卻並非每個人都有想成為龍傲天的執念。
所謂一念控萬物,對於我來說,還不如看著顏闕多吃一口飯來的開心實在。
力量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和錢權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父神如此強大,隕落之後,也不過是消散於天地之間,徒留下一些讓後人們追捧的傳說罷了。
又有什麽意趣。
何必讓自己活得那麽辛苦?
可是……如果我不夠強的話,我同樣沒有辦法好好地保護顏闕。
直到現在,我甚至都不知道顏闕真正的身體情況。
顏闕他不告訴我,也不讓別人告訴我。我不敢逼著他問。每次一問起來,顏闕總是會顧左右而言他,如果我不吃他那一套,他就沉默是金,我就算和他生氣,也氣不了很久,最多半天,我們兩個就又會和好。或者是我去哄他,或者是他來哄我,只要有一個人先開了口,原先的事情就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寧可咽下那一口氣,乖乖的裝糊塗被糊弄,也受不了和顏闕冷戰。他不開心,我也不會開心。雙倍的不開心加在一起,那種感覺,幾乎要叫人窒息。
我用手肘撐著桌案,掌根托著下巴,隔了大半個教室,盯著顏闕瞧。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說話聲音明朗清晰,我愣愣的想起來,方才下課的時候,光顧著看論壇上爆火的自己了,居然忘記了給顏闕泡花茶。
……也不曉得他講了那麽久的課,嗓子乾不乾,難受不難受。
大約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顏闕抬起眼來,涼涼的掃了我一眼。
我有點慫,又有點開心,想了想,最後拿起筆來,用鎮紙壓好了一疊白紙,開始在上邊寫寫畫畫。
我在第一張紙上,用最粗的筆,畫了一顆大大的心,畫完了,我將紙舉到身前,衝著顏闕晃了晃。
顏闕說話的語速明顯有一瞬間的緩慢。
我心中一喜,低頭又是繼續寫——
“顏闕,
別生氣啦。”
顏闕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十分的高貴冷豔。
“我不是故意一直和她說話的。”
“笑一笑嘛。
好不好?”
顏闕:“……”
顏闕一手撐著桌案,一手握著課本,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走下來,停在了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來一隻手。
我:“?”
我乖巧的將我剛才寫寫畫畫的幾張紙上交給了顏闕。
顏闕:“……”
顏闕面無表情的將那幾張紙折疊收好,手卻沒有收回去,仍舊是向我伸著。
我:“?!”
我想,顏闕莫非——
我恍然大悟,於是緊張又雀躍的伸手握住了他的。
顏闕:“……”
顏闕“吧嗒”一下,拍開了我的手。
“重明,”顏闕十分溫和的喊我的名字,對我道:“鴻霖君昨日同我說,你博聞多識,知識面非常廣,只是有些自負了,對於課上講的東西,十分的不在意。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
我其實也沒什麽想說的。
只是覺得鴻霖君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居然還給顏闕偷摸著打小報告。
顏闕問我:“怎麽,你這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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