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憂:“這不是月奉不月奉的事,縱使他們對我——”
“吳小友!”褚宗主騰地站起來,便要拜下:“萬望吳小友不要推脫!只要吳小友肯答應,我即刻便讓他們三人改投你座下,日後——”
戚無憂趕忙攔住他:“不必不必!我有——”他硬拗著改口,“他三人已有良師豈有改投之理?”
仙門盛會,仙門百家都要到場,仇三仙和樊一禎肯定也要去的,萬一再碰上洛雲彰……
早知道他就不坐了。
褚宗主執意要拜:“我已同他們的師尊商量過,只要吳小友肯收,便無人來置喙。我知吳小友非尋常人,留在紅櫻鎮大約只是權宜之計,聶允這麽好的苗子留在永成宗也是白搭,不若拜入吳小友門下,能得吳小友悉心教導,定能一鳴驚人!”
怎麽就拜他為師,一鳴驚人了?
戚無憂道:“褚宗主折煞我了。我無意收徒,但褚宗主放心,我在紅櫻鎮一天,縱使聶允非我弟子,我也願傾囊相授。”
“這麽說,吳小友是答應了?”
“我——?”他哪句話說答應了?
戚無憂發愣的功夫,褚宗主結結實實拜下:“多謝吳小友!”
不是。
戚無憂:“……”
褚宗主幾乎是九十度彎腰,遲遲不肯起來。
戚無憂捏捏額角,思考著怎麽把這皮球踢回去。
其實仔細想想,洛雲彰的修為超出了仙門大會的閾值,輩分也不到仙長的層次,又不太喜歡湊熱鬧,未必會出席大會。
永成宗這麽個小宗門,去仙門大會隻為打秋風,旁的宗門應該不屑與他們相交,他就算代褚宗主出席,大約也沒什麽好應酬周旋的。
此行前去,頂多就是陪聶允他們在龍隱宗窩上三個月,極盡所能地蹭點資源。
如此說來,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戚無憂:“……”
站在第三方的視角來看,似乎是他太謹慎了。
蘭芳君當著仙門百家的面死得透透的,誰會想到他還活著?
到時他把面具戴得嚴實些,哪個能認得出他?
正好他有一陣沒見南宮禮,仙門大會期間,出入龍隱宗的修士龐雜無數,他隱於其中,反而更不易被人察覺。
思來想去,戚無憂放下手“哎”地歎了一聲,受下這一禮,道:“……我答應便是。”
他上前一步將褚宗主扶起。
褚宗主千恩萬謝,請他入座,飲酒座談,深夜方散。
-褚宗主本著能蹭一點是一點的原則,距離仙門大會還有兩個半月的時候,便催促戚無憂等人啟程。
聶允他們修為受限,從紅櫻鎮到龍隱宗,須得一個半月,早到一個月,就能多薅南宮禮一個月的羊毛。
褚宗主提前和三名弟子打過招呼,三人見著戚無憂接受良好,一行四人從紅櫻鎮出發,禦劍往龍隱宗趕去。
-
逍遙仙宗,冷泉。
洛雲彰靠在被泉水衝刷得光滑的石壁上,手臂張開壓在岸邊,仰頭望著天上的孤月出神。
他的腰身都浸在水裡,水汽沿著衣袍的漫延到脖頸,面色除了冷便是空白,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一動不動。
衣襟還散亂著,因為失血,露出來的胸膛也白得很,反倒是遍布在上面還未愈合的傷痕顯出幾分活人的血色來。
傷口上的血痂被冷泉水衝掉,起初大股大股的血被冷泉卷走,隨著靈脈內靈氣速度流動加快,傷口漸漸凝合,只剩淡紅的血絲隨著泉水漾往遠處。
幾縷黑發被水濡濕,貼到側臉上,他偏了下頭,余光掃過被泉水衝散的如同紅線的血絲,抬起左腕。
同心結就壓在黑色護腕下面。
過去四年,他無數次驅動同心結,每一次同心結探出十幾米,便會因為找不到目標縮回。
“……”
洛雲彰盯著左腕許久——今天他真的有些累,不想再失望一次了——重新將手臂壓回岸邊。
月明月晦。
一陣風吹來,冷泉中漾起漣漪。
“紅線”被扯斷。
洛雲彰沒來由地想起他初次在冷泉中驅動同心結的場景。
他閉上眼睛,回憶著那一晚的心境。
不知不覺間,靈氣在他的左腕凝聚。
一根紅線從黑色護腕下探出,往遠處飄動而去。
這不是他四年間第一次在冷泉驅動同心結。
洛雲彰能感覺到紅線遊過了冷泉邊沿,正朝前方的樹林鑽去。
但是探到岸邊第三顆樹的時候,紅線便會縮回來。
他放松地沉在泉水中,幾乎沒報任何希望地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紅線從第一棵樹邊掠過,然後是第二棵,快要經過第三棵的樹乾時,紅線突然不再前進。
就像是一條紅線拴在冷泉那邊,末端不住地在岸邊第三樹邊飄擺。
洛雲彰第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便要將紅線收回。
某一時刻,他心神遽烈一震,眼睛驀然睜大,霍地起身順著自己的手腕,一點點抬頭,難以置信地望向黑漆漆的樹林。
同心結……沒有消失?!
-
趕路一個多月,戚無憂一行四人到了距離龍隱宗還有七天路程的小鎮上。
照顧到三名永成宗弟子的體力,戚無憂在鎮上尋了一家客棧歇腳。